南衙的势要豪右,直面皇帝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叫不怒自威,陛下的话很重,但语气却极为平淡,但正是这份平淡,让势要豪右更加恐惧。
大明皇帝实在是太清楚了,能颠覆大明江山社稷的,只有穷民苦力的揭竿而起。
现如今已经不是洪武初年,藩王领兵打仗的时候了,连藩王都没办法造反了。
朱翊钧也从没有指望这些新贵们,为了大明万历维新,抛头颅洒热血,倾尽家财,他对这些新贵的期待,也只是不反对大明新政。
但他们对着官厂胡说八道,那就是越线了。
“臣等谨遵圣诲。”松江府最大的势要豪右青浦孙氏孙克弘,代表着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新贵里面也有派别,而且是极为错综复杂的派别,比如以孙克弘为首的远洋商行船东,这些人已经完全投献了朝廷,孙家甚至长期资助松江大学堂,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银。
这一派船东是朝廷政策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大明入朝抗倭中,认捐最为积极的一群人,他们的诉求陛下早已满足,陛下没有在近海展开官船官贸,就是最大的仁慈。
这里面有一批人是反装忠,表面上装作忠诚,实际上,则是暗行谋逆之事,认为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无论是谁,在北衙京师坐龙椅,都要跟他们合作。
有一部分反装忠的逆贼,在这次选贡案中彻底暴露,有一部分,则是因为皇帝势强,在努力隐藏着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最多的其实是中间派,他们对于是否投献,没有态度,典型的墙头草,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最后才是那批不知死活的逆党。
孙克弘最初是因为朝廷搞徐阶,站在了朝廷的立场上。
后来孙克弘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江南士绅,搞经济可以,搞文化鼎盛,搞风力舆论也非常擅长,但搞政治不行,搞军事更不行。
这里面徐阶就是个典型的代表,徐阶把严嵩父子彻底弄死,连胡宗宪都弄死了,结果到了隆庆年间,以帝师的身份干了一年多的首辅,就被赶回了老家。
江南士绅搞军事也不行,朱元璋可不是江南,他是江北来的,打下了南京,江南士绅的代表是张士诚,历史也无数次证明了,江南士绅搞军事真的一塌糊涂。
嘉靖倭患,一直等到南下的戚继光,领着浙江的矿工,才把这些倭寇彻底驱逐,在这之前,大明被倭患折磨的民不聊生。
不是江南人不能打,是江南士绅不能打。
有个孙克弘为首的海商们,必须要看到的事实,江南士绅必须要依靠大明朝廷的水师,维持海疆的稳定,才能好好赚钱。
这就是孙克弘始终和朝廷站在一起的原因,利益捆绑。
孙克弘对于陛下的训诫是谨记在心。
陛下是个特别特别简单,而且容易看明白的君王,陛下的怒火,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肯定是有些家伙又说了什么让陛下非常不满的话,但不至于威罚,所以才会有训斥。
这次皇帝接见江南势要豪右,气氛就已经不是平和,而是十分严肃紧张了。
气氛不友好的见面,没有维系多久,就宣告结束了,江南势要豪右出莫愁湖行宫的时候,甚至有些庆幸,脑袋居然还长在脑袋上。
孙克弘被单独留了下来,对于这个始终拥戴朝廷政令的青浦孙氏,朱翊钧还是有些好感的,这是孙克弘第二次面圣了。
孙克弘俯首说道:“松江大学堂正在营造第四期,臣不才,家中略有余财,纳捐五十万银,以期大明文脉兴盛。”
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朕听王谦说了,孙商总出人又出力,之前松江海事学堂,今日松江大学堂能够如此成功,孙商总功不可没。”
五大市舶司的远洋商行商总,全都是朝廷任命的九品官,孙克弘是举人,称臣完全合理。
皇帝对孙克弘的态度就很好了。
“臣一介商贾,不过是为了逐利而已。”孙克弘一直给松江海事学堂银子,毕业的舟师,不是效命朝廷,就是效命松江远洋商行,这都是同窗。
孙家的商船,在有大明水师的地方,全都是畅通无阻,有点糟心事儿,舟师出面,找水师的舟师说情,一说都是同门师兄弟,基本都不会有问题。
大明开海十七年,孙家商船没有一艘,被海防巡检水上飞给查抄、羁押过,不是海防巡检不检查,也不是孙家训练有素,而是孙家只做合法的生意。
作为大明开海的代表人物,他知法犯法,那就是丢陛下的脸,让陛下丢脸,那他们家就得死很多人。
以孙家的规模和体量,合法生意已经非常赚钱了,连走私商人,走私最多的也是白货,而不是黑货。
“陛下,臣收到消息,番酋费利佩二世,大概要给大明商货加税了,他因为对英格兰发动了征伐,现在穷疯了。”孙克弘对皇帝分享了一个他得知的确切消息。
消息的来源非常可靠,他拿出来一张秘鲁总督府的公文。
孙克弘带领的松江远洋商行,有一条太平洋远洋航线,这也是目前唯一需要十万里水程海洋保险的船队,他的船队已经收到了来自秘鲁、墨西哥等新世界总督府的公文,加税已经成为了必然。
“加多少?”朱翊钧眉头紧蹙的问道。
“三成,十值抽六,这会严重影响大明商品对外流出,也会影响白银流入。”孙克弘表达了自己对海贸的未来,表达了自己的悲观。
事情的起因不是费利佩要保护西班牙本土的工坊,为了保护牧羊人协会的利益,而是为了钱。
费利佩发动了第一次对英格兰的远征,因为大西洋的风暴,船队几乎全军覆没,虽然很快,费利佩就击败了英格兰的海军,但损失需要弥补。
孙克弘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费利佩欠了大约1.45亿杜卡特金币的债券,而他每年岁收不过2100万杜卡特金币,也就是欠了一千四百万两黄金,每年只有两百万两黄金收入。”
“为了继续维持战争,他必须要发行更多的债券。”
“可是战争的失利,让热那亚商人基于恐慌抛售金债券,造成了债券的利率升高。”
费利佩的财政问题,已经变成了他的头等难题,他必须要对所有人证明,他仍然拥有从新世界掠夺更多财富的能力,才能维持金债券的稳定,才能发行更多的债券,武装海军,赢得战争的胜利。
战争总是如此,人们只能决定开始,无法决定结束。
一旦战争开始失利,向全面战争滑落的可能性就会越大,战争让平民遭受的惩罚越多,朝廷就越难以停战。
因为惨重的失败,会快速让人们的情绪从复杂变成单一,从各种态度变成对胜利的渴望,因为仇恨需要报复、因为损失的利益需要夺回。
而且最重要的是,惨烈的失败,一定会让人们报复那些把人们带向毁灭的领导者,也就是君王和统治阶级。
所以君王和统治阶级在战端开启后,就完全什么都顾不得了,不顾人们遭受的困难,寄希望于战争的胜利,度过难关,维持君王和统治阶级的统治地位。
但,往往都以失败告终。
孙克弘继续说道:“费利佩二世第一次远征的失利,让金债券的情况彻底恶化,他需要发行更多的金债券。”
“但市场上的金债券被抛售,债券的利息自然而然会上升,利息上升给费利佩的发债,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债券被抛售的时候,为了吸引人们的购买,利息就会向上浮动,利息升高让费利佩的发债阻力重重。
费利佩二世在利息没有上行之前,每年要支付56万两黄金的金币作为利息,这已经占了西班牙财税收入的四分之一。
现在利息上行,还要发更多的债,每年最少要支付70万两黄金的金币为利息。
“他可以和英格兰停战,及时止损,但似乎费利佩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朱翊钧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海洋的阻碍,让西班牙和英格兰无法消灭彼此,及时止损是唯一解。
孙克弘十分感慨的说道:“陛下圣明,可惜,费利佩逮捕了那些抛售金债券的热那亚商人,这些商人,是金债券的最大持有者。”
“不抓还好,一抓,让费利佩更加恼火的事情发生了,金债券因为恐慌再次被大量抛售,利息仍在不断的推高。”
“费利佩不得不释放那些热那亚商人,转而向大明加税,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儿了。”
朱翊钧听闻摇头说道:“饮鸩止渴罢了,他给来自大明的商品加征关税,且不说咱们大明会如何反应,他们西班牙不要商货,有的是人要。”
“他们不让环球贸易船队走太平洋、大西洋航线,我们就走西洋、大西洋航线。”
“地球是个圆的。”
“户部知道,拟对西班牙货物加征关税到六成,包括流入白银,一旦确定西班牙对大明加征关税,那就要及时响应。”
“惩罚性关税收到朕头上来了,他家里的海寇数量,还是太少了。”
朱翊钧变本加厉,直接翻了一倍,费利佩敢加30%,朱翊钧就敢加60%,当初大明对葡萄牙也就加征了30%的惩罚性关税。
自安东尼奥上任后,惩罚性关税,就取消了。
为此,安东尼奥把马六甲海峡的法理,都拱手送给了大明。
马六甲海峡是鹰扬侯张元勋一点点打下来的,这地界的法理是大明的旧港总督府,但实际统治者是葡萄牙人,恐怕日后在归属上还会吵架。
安东尼奥送还大明,日后就不用扯皮吵架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大明做事,素来光明正大。
大明还好,民间主要以近海贸易为主,官船官贸的环球贸易,唯一麻烦的就是新世界南端的麦哲伦海峡。
大明远洋船队无法通行,那就绕个圈走另外的航路,吉福总督府这部闲棋,反而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可是实际关税已经高达60%的情况下,西班牙需要的大明商品,就只有走私一个途径了,一旦走私开始泛滥,海盗船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西班牙根本顶不住海盗泛滥,连大明都顶不住海盗泛滥对大明的恶劣影响。
朱翊钧两手一摊,嗤之以鼻的说道:“大明入朝抗倭,他们西班牙进攻英格兰,大明打赢了,西班牙打输了,他打输了,居然要让大明来为他买单?是何道理。”
“那问题来了,朕提醒过他很多次,连黎牙实都回去劝了一次,他听了吗?水文地理查探清楚了吗?如果探查清楚了,船队还能被风暴给吞了?”
“他如果没有那个实力,无法探明,为何不买大明一艘观星舰?”
孙克弘没有讲费利佩加税的理由。
费利佩的理由是大明给尼德兰地区提供了食盐,他本来的计划是,通过打击尼德兰海外殖民地的盐业,用不暴力的手段,收回尼德兰地区。
但尼德兰人有了大明的食盐,费利佩就无法做到了。
对英格兰发动战争,主要目的也是收回尼德兰地区。
费利佩这个故事看起来是合理的,但大明并不想看到费利佩建立泰西商业同盟,用基辅的粮食、新世界的原料、尼德兰的工匠,和大明形成分庭抗礼的存在。
陛下的决策是符合大明利益的,所以无论费利佩的理由是否充分,大明都要对等报复。
所以,孙克弘压根连提都不提,中书舍人也不用春秋笔法了,他压根就不说。
“给脸不要,礼部知道,今年尼德兰的使者来了,安排他们面圣,朕给他们批几条五桅过洋船。”朱翊钧看向了阁臣沈鲤,下达了新的命令。
对大明蹬鼻子上脸,大明有的是手段对付费利佩。
因为友邦的关系,朱翊钧一直没有对尼德兰地区进行军事支援,既然费利佩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能怪大明不帮他这个友邦了。
“臣遵旨。”沈鲤俯首领命,这次大帆船到港,总要问西班牙特使一个究竟,费利佩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战争的影响,往年五月份就到的大帆船,一直到六月中旬才抵达了松江府,而且这次的大帆船只有五艘,其中还有两艘是安东尼奥的五桅过洋船。
属于费利佩的珍宝船,只有三艘。
费利佩不得不抽调更多的海军回到泰西的本土,导致能派遣的大帆船都少了很多,往常年份儿,都是十艘以上。
因为抗风浪的原因,现在的环球贸易船队,全都是由五桅过洋船组成,费利佩完全无法调动更多的船只了。
黎牙实一直随扈皇帝南巡,他是大明朝的通事,要负责泰西使者和大明国朝的沟通,他在礼部的授意下,前往了松江府接船到港。
黎牙实见到了老熟人,来自西班牙的特使、牧羊人工会的佩德罗。
“殿下是不打算和大明做生意了吗?如果是这样,增加30%的关税这种可笑的做法,还能说得过去,如果是还要和大明做生意,这种做法简直是幼稚,如同儿戏一样。”黎牙实坐的十分端正,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加税的行为。
佩德罗立刻大声说道:“怎么儿戏了?殿下的决策,就是要让大明承担战争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大明给尼德兰人供给食盐引起的,殿下已经捣毁了尼德兰人的盐场,都因为大明大帆船到港,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理所当然,应该让大明为战争承担代价!”
“简直可恶!”
“胡搅蛮缠。”黎牙实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用汉话说了一个词语。
胡搅蛮缠,这个词说是说,有些人处理事情,不讲道理、故意捣乱、死缠烂打,而这个不讲道理的人,就是胡人、蛮夷。
胡人和蛮夷做事,胡搅蛮缠。
“尼德兰人为何奋起反抗?你们这些宫廷秘书,到底有没有读过誓绝法案?知道尼德兰人要反抗的理由吗?”黎牙实愤怒的说道:“矛盾的根本还在,即便是依靠食盐逼迫尼德兰人投降,下一次的反抗就在明天!”
“而且只会更加激烈。”
“是大明干涉之前,尼德兰人就已经谋求自立了,而且是不死不休,不死完最后一个尼德兰人,绝不投降!”
黎牙实非常的愤怒,他眼睁睁的看着西班牙,从日不落帝国变成了这样只知道推诿责任的小人,极其痛心。
不可一世的帝国,连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
“黎牙实,你是西班牙人!”佩德罗完全无法理解,黎牙实居然站在了大明的角度看待问题。
黎牙实非但没有退让,反而站了起来,抓着佩德罗的衣领,猛的抵在了佩德罗脑门上,厉声说道:“我在海上为帝国拼命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我的确是西班牙人,正因为我是西班牙人我才要这么说,我告诉你佩德罗,连大明的皇帝陛下都看过誓绝法案,你知道尼德兰人为什么反抗吗?”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石匠、木匠、农民、牧羊人、骑士、牧师,还是贵族,无论你是男是女,你都要做海盗,才能活下去,这就是尼德兰人奋力反抗的根本原因!”
“你现在告诉我,你看过尼德兰人的誓绝法案吗!”
佩德罗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一脸和气,甚至有点老迈的人,愤怒起来,居然有些可怕,他嘴角抽动了下,回答道:“看过。”
“直视我的眼睛!”
“再回答我一遍!你看过吗!”黎牙实压根不信,撒谎、欺骗、推诿,这就是现在的宫廷秘书。
“没有。”佩德罗终于有些胆怯,他打得过这个已经有点老迈的黎牙实,但他真的打不过旁边的缇骑。
提刑指挥使陈末,已经把佩刀抽出来了,大明已经杀过一个西班牙特使索伦了,再杀一个佩德罗,也没什么问题。
“傲慢!就在傲慢中,耻辱的死去吧!就像不可一世的教皇国一样,傲慢的死去吧。”黎牙实用力的把佩德罗推了出去。
陈末的神情有些古怪,陛下说黎牙实是个爱国者,这一刻陈末相信,因为黎牙实的眼里有了些不太明显的泪光,显然黎牙实的愤怒,是怒其不争,看着帝国向下滑落,却毫无办法。
“我来问你,瓷器、茶叶、丝绸、铁锅、棉布、香料,西班牙人要用什么来做饭?还要西班牙人吃生食吗?”黎牙实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才无奈的说道。
佩德罗赶紧说道:“我们宫廷秘书,提出了一个货币抵消的设想,就是大量减少向大明运输的白银和黄金,大明本来缺少金银铜,大明商人不卖给我们,他们也无法卖给别人。”
“大明为了保持原有的贸易量,货物的价格自然会降低,同时,我们手中的白银和黄金可以购买更多的货物,实际上升值了,如此一来,我们就付出更少的货币,得到更多的货物。”
加征关税的同时,降低白银向大明运输量,利用大明钱荒的特点,来实现代价的转移。
“哈哈哈!”黎牙实拍着腿就笑了起来,指着佩德罗长笑着,这一刻黎牙实终于理解了为何陛下那么厌恶那些贱儒了。
佩德罗始终作为使者出访,他压根就没有实际上参与过贸易,所以这一套货币抵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黎牙实笑了半天,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果然帝国在走下坡的时候,总要有人狠狠地推一把,让他滑落的更快,他叹了口气问道:“佩德罗,你这个货币抵消的想法很好。”
“这个想法里,唯一的问题就是,大明不配合怎么办?”
“可是大明钱荒,大明不配合又能如何?”佩德罗理所当然的说道。
黎牙实将三人的茶杯拿到了中间,推出了第一个茶杯说道:“你去年来的时候,我给了你一沓宝钞,让你去用,你用了也说方便,你忘记了吗?”
“大明可以发钞。”
他推出了第二个茶杯说道:“戚帅今年凯旋,陛下降阶郊劳,去天津接了戚帅回京,因为大明完全掌控了倭国的矿山,这里面就有银矿。”
他又推出了第三个茶杯说道:“看到窗户外面是什么了吗?那是大明水师衙门,大明水师精兵一共十三万人,大明真的缺银子,你猜这十三万水师,会不会全部出发,前往秘鲁,将富饶银矿打下来?”
“在短短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三个办法,当商品不能顺利通过国界的时候,军队就会通过。”
“十二艘快速帆船、一百五十艘五桅过洋船、五百艘三桅夹板舰,你觉得秘鲁总督府能守得住富饶银矿吗?”
发钞、苦一苦倭人、劳师远征,这三个办法,是黎牙实一瞬间想到的。
大明那么多士大夫,自然有别的办法,而且大明读书人一个比一个狠毒。
佩德罗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说道:“没有人有如此强大的远洋部署能力,大明距离秘鲁四万里路,大明皇帝怎么可能放心,如此规模的军队出动。”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大明军早就出动了。”
黎牙实嗤笑一声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以前不值当,现在值当了,陛下夺下了银矿,即便是最保守的大臣,也只会歌功颂德!”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用白银威胁大明,这种威胁没有用,对付大明最好的手段,是更多的掌声,更多的鲜花,让大明由上而下,沉浸在天朝上国的傲慢之中,目空一切,这是战胜大明的唯一办法。”
“你用白银威胁它,反而会让所有人同仇敌忾。”
黎牙实说完之后,就选择了离开,他对费利佩二世的加关税、减少白银、黄金流入大明,所谓的货币抵消政策,评价为痴心妄想。
黎牙实走出了松江府会同馆驿后,对陈末说道:“其实可以理解,殿下不是不知道问题的根本所在,而是走投无路,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如此,假装相信了这些宫廷秘书的哄骗。”
“殿下需要钱来维持战争,也需要钱来支付利息,还需要钱来发行新的金债券,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费利佩不是个糊涂虫,这般漏洞百出的政策,能不能执行,费利佩当然清楚,可是他毫无办法。
西班牙已经破产两次,耍了所有人两次,如果金债券再破产一次,就不用大明来执行落日计划,西班牙这个日不落帝国,自己就坠落了。
“金债券破产前的最后挣扎罢了。”黎牙实有些无奈,连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从一开始,陛下就一直在劝费利佩不要打,尤其是没搞清楚水文地理之前。
任何军事失败,都有可能造成整体性的危机,黎牙实也劝过,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切的一切都如陛下说的那样,西班牙的海洋霸权,会随着战争的焦灼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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