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德鲁而言,慕容悠可以不爱他,可以在狄克怀里幸福,尽管他会被此折磨得体无完肤,他也不愿她死了,她应该无病无灾的活到白发苍苍,到他死为止,她都该活着,好让他看着她笑容,她的幸福死去,让他无牵无挂,却不是被一个邪恶的组织利用,然后残杀。
他是千色,也是慕容悠。
从米修口里得知时,他的心虽痛也喜,原来仍是爱上了同一个人,他没有背叛她,爱得始终是她,痛是因为她是慕容悠,那便永远不属于他。
又该悄悄离开了……然后偷偷的注视着她。
然而,他的痛还没彻底化开,米修却告诉他,她又死了。
撕裂的痛瞬间满溢心头,胸口一阵血腥的翻滚,立时便喷出了一口血。
他的伤在来WFP的路上裂了又被米修强忍着伤痛逢合,然后又裂了,流了多少血,只知道车上的座椅早已沾满,他其实连八老的样子都看不清,凭得是直觉,是一口想要报仇的恨。
就算死,他也要将伤她的人挫骨扬灰。
对方很强大是吗?
那就比比谁更强大!
“说,那个怪物在哪里!?”他嘶哑的咆哮,换来的是一阵咳嗽,每一口都带着血,尽管自己的手下查探到了白乌鸦,但它的老巢在哪里却无线索。
他相信只要再多点时间,一定能查到,但现在眼前就有一个知晓的人,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恨自己为何直到现在才知道白乌鸦,若当时在看到录像的时候,他能更上心些,或许……她就不会死!
米修伤势也很重,但无法任由安德鲁胡来,他在一旁惊白了脸,安德鲁需要输血,需要手术,需要休息,而不是在这里癫狂。
安德鲁已将他摈除在外,若不是他能帮助自己疗伤,那个尚在胚胎状的孩子还需要他养育成形,他早杀了他。
他竟然知道,却不告诉自己,眼睁睁的放她离开,他明明是最有机会救她的人。
安德鲁明显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样子比僵尸好不了多少,他天生是魔王一般的男人,即便苟延残喘着也让人感到无法估量的威胁。
八老认得安德鲁,但印象不好,他与狄克、慕容悠之间情感纠纷,他不是不知道,但当时他忙于应付自己的哥哥,无暇顾及养女,两人一年都见不上一回,他认为有狄克在,定能保护她的周全,等他知道悠受到伤害时,已经是她忘记安德鲁的时候,时过境迁,再生气也无用,她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八老想叫安德鲁放手,狄克比他快了一步,他癫狂不比他少,推开他,冷声道,“和你无关,滚!”
他和白乌鸦都是他深恶痛绝的人。
安德鲁的身体根本经不去这一推,立时朝后退了数步,险些站不稳,米修赶紧向卡奥利使眼色,若自己上前扶,他必定会推开,卡奥利不知道他和安德鲁之间发生的事,上前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安德鲁。
安德鲁倚着卡奥利,轻喘了一下,又狂笑了一声,若不是嘴角的血渍太过惊悚,真以为他是疯了。
“狄克,你可知道她怀孕了!”
他不是故意要在狄克心上再剜一刀,只是无法容忍他的一句无关。
她对于自己是满身疯长的罂粟,如何无关!
她的痛便是他的痛,她的伤便是他的伤,她的恨也便是他的恨。
她是抱着什么样心情,将孩子交给米修,他能猜得到,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代表她有多恨白乌鸦,恨到连孩子都不要了。
可是狄克不知道,他曾以为她怀孕了,但那是阿尔缇妮斯假扮的,等知道时,她已被白乌鸦所残害。
阿尔缇妮斯本就为慕容悠痛心,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死时与自己一样还怀着身孕,心里的惋惜更甚,眼泪滴落,萨鲁心疼的将她拥入怀里。
他其实也知道慕容悠怀孕了,但与她有三日之约,便没有告诉阿尔缇妮斯,谁想到她会爽约。
除了萨鲁知道,还有一个人也知道,那便是八老,他被囚禁时伊恩早已告诉了他,即使在坦白一切的时候他也没有提起,说了跟要了狄克的命有什么区别。
狄克瞬间脸色惨白,像是所有的血都从身体抽干了,谁都知道,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他对着安德鲁便是一拳,米修冲了出来挡在前头,结结实实挨了正着,已经满身是伤了,无所谓再多一个。
嘴角蜿蜒流下血色,他抬手一抹,咬牙怒瞪着狄克,“那孩子没事,在我这里,不过还是胚胎,和卡奥利一样,需要时间长大。”
这一句便暴露了他隐瞒真相的所作所为。
没有悬念的,狄克和安德鲁一样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揍。
米修的为人他们都了解,若是无关的人,他根本不会理睬,那个曾养育卡奥利成人的人工母体机对于他是何等的重要。
他若不知道千色是谁,又怎么会帮她?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却没有说,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八老惊闻,也是一拳,米修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他知道不说,哪怕只告诉安德鲁一人,小悠或许就不会死,不会牺牲自己的命来救他。
卡奥利也愤怒,但米修对于他就像是另一个父亲,下不了手,三胞胎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也没个细节,可光米修知道却没说这点上,等同于害死他们的母亲,这口气怎么也要发泄一下。
卡奥利拦了下来,米修已经经不起更多的伤了。
米修被揍得都没人形了,少说肋骨又断了一根,他仰躺在地上,喘着气,跟快死的狗一样。
他心理也很悔,要知道她会一去不回,他绝不会隐瞒,即使会让安德鲁痛不欲生,也比他现在好,他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安德鲁对于米修这次的错,根本无法饶恕,根本没出手帮过他。
除了她再次死去的噩耗,也痛心于她什么都没告诉他,最后一次见面她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说,若她要报仇,他会帮她的,更错的是自己,当她问若自己是慕容悠,他该怎么办时,他就应该洞悉,从米修口里他也知道了她另一个身份——Memory,和二十三年前一样,她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
他好想再问她一次,是千色时,在不知道自己就是慕容悠时,她是否有一点点爱他。
这个答案,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和二十三年前一样。
午夜幽香的存在,狄克等人并不知情,安德鲁也没想提,只以为千色是慕容悠的事,他是从米修嘴里得知的,几天前米修来补给药品,卡奥利将真相告诉时,他们都以为他是被吓跑的,却不知这家伙原来是最早知道的,是做贼心虚。
这份罪,这辈子他也甭想赎清。
他们也没多怀疑,慕容悠和米修最后是怎么接触上的,只以为米修有过卡奥利这个成功的例子,让她最后只能求助于他。
至于安德鲁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早就让众人抛到了脑后,谁让萨鲁和米修都不肯说。
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死了。
他们知晓得太晚了。
当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他们要毁了白乌鸦。
这才想起安德鲁是怎么进来的,AKA不是早已封锁了WFP,只要是人都攻击吗?
安德鲁可没工夫回答他是怎么突破进来的,仍是一个劲的逼问八老,“他在哪里!?”
卡奥利发现门外毫无动静,并有任何袭击的征兆,大胆的跑了出去,很快又跑了了回来。
“它似乎不见了。”他指得是AKA。
八老想起刚才AKA的异状,说道,“恐怕是悠的大脑意识太强烈,让AKA暂时停止了攻击,赶快出去,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人死了大脑是不是还会有意识,无从考证,但他们宁愿这么认为,否则为何独独对狄克,它停止了攻击。
所有人都跑出了暗道,廊上早已是死尸遍野,满目血红,卡奥利扶着安德鲁,他正拼命的要去追走在最前头的八老,可惜他伤得太重,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父亲,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空中……”他指向窗外。
果然有一架直升机停在不远处待命。
安德鲁在WFP总部大楼前曾尝试过要突破,但是大楼是钛合金造的,一般炮弹没有用,当他知晓卡奥利在WFP医疗中心时,连忙赶了过来,由于下层的普通民用层,是到不了WFP专属楼层的,除非有特别的身份卡,他想强攻,但太费时间,直升机是最好的方法,这栋大楼可不是钛合金所建,砸个窗户就能进得来。
楼下的普通层隐约察觉WFP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能力窥知,这时的AKA还在伊恩的操控下重新恢复无感情的状态,也就顾不上安德鲁的闯入。
WFP总部大楼依然被封锁,医疗中心属于WFP专用层也同样,唯有安德鲁的那架直升飞机,但是直升飞机坐不了你那么多人。
安德鲁除了儿子,本不想救任何人,但卡奥利已经对着直升机里的人打手势,意思是再多派几架过来,要快。
伊恩没想到会出现一个程咬金,奈何AKA还没有恢复,想阻止,他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逃脱,虽然计划被安德鲁搅乱,但他们的下场不会变。
只要AKA在,他们势必要死。
只要它在,世界便已踩在了他的脚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莎罗复活,等了六百多年,他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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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克等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家里不能回,若回了,无论是米娅还是卡尔的女儿露露都会知晓,到时候他们也要跟着一起报仇怎么办?
狄克也不打算三胞胎跟着,想打发他们回去,他们却一脸坚决。
事情到此,已无转圜余地,剩下安德鲁的住处,已无其它可去的地方。
安德鲁死也不会欢迎,但卡奥利在,若要报仇,无论是狄克还是八老,或是卡尔、娜娜、欧阳决都是最好助力。
他只想报仇,为他的母亲报仇雪恨。
来到安德鲁在纽约的城堡,暗黑如他一样,黑夜里就像魔鬼的化身,狄克已不在意这里是谁的地盘,报仇的欲望已经强烈到什么也不顾了。
米修问,“你要看看孩子吗?”
他不是好心才问,只是想告诉他,等孩子成形了,赶紧带走。
狄克却摇头,他没有脸见这个孩子。
他连它的母亲都没有保护好。
米修不再招呼他,想为安德鲁好好疗伤,但安德鲁拒绝了他,幸好罗马斯在,只好请他勉为其难的为安德鲁做紧急处理。
夜深了,谁也睡不着,占据着客厅每一个角落。
八老也在,他们的视线都逼向他,不逼他说出白乌鸦的地点是决不罢休的。
“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会说,更会带着他们一起去,这一战是决战。
至死方休……
谁有心情睡,连着几天的震惊和痛惜,谁还能睡得着,慕容悠的死已成了所有人心上的一道伤口,新鲜得血流个不停,想止也止不住。
狄克阴暗的一隅,未知的波光在蓝色的眸子里稍纵即逝……
安德鲁在罗马斯的紧急医疗下,好受了些,他推开卡奥利搀扶的手,一个人走到楼上,米修想跟上去,但是安德鲁不许,他怕真的杀了他。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
一个能让他将痛慢慢化成复仇烈焰的地方。
他唯一想去的只有载满所有回忆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无论去哪里,他必定要它们陪在身边,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卷卷胶片从暗格里被取出,放在老式的影片机上,是他利用卫星偷拍的,春夏秋冬,四季转换,荧幕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一颦一笑,都是他最珍惜的宝贝。
在和千色相处的时候,他便不再看过,真傻,他竟然会认不出她,明明是那么的相似,他为什么没有知觉,没有怀疑呢。
错过了……
他也错过了……
他错过得何止是一生。
他怕错过了,来世也同样会……错过。
香……
泪湿满襟的痛,融合这一句呼唤,在黑暗的角落里潜滋暗长,也纷飞出片片的心碎。
如果有来生,他宁愿做一棵树,站成永恒,只为看着她,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在尘土里安详,守着她,念着她,为她遮风避雨,挡下雪与霜,而她只需要在春天的时候看着嫩芽欢笑,夏天的时候在树下乘凉,秋天的时候扫去落叶,冬天的时候在温暖的屋里看着他慢慢被雪覆盖,等待春日来临就好。
仅此足矣。
泪,一滴又一滴。
落下的泪缓缓染上骇人的血色。
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久了……
门被毫无声息的打开,他以为是卡奥利,连忙将唇角血色抹尽,未回头便问,“睡不着?”
来人却无回应。
他皱眉回头,看见得却是狄克。
狄克望着荧幕里的一幕幕,是他熟悉,也是他如今最渴求的。
上天可否让她就这样走出荧幕,活生生的让他看着她笑,看着她抹着染满汗水的额头,种植那一颗颗紫色的薰衣草,可否让她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让他能上前拥紧她,告诉她,有多想念她。
蔚蓝色的眸,湿气缓缓满溢,模糊了所有看到的一切,若是以前,当他知道安德鲁这样偷拍她,他死也要将这些东西抢走,然而如今,他竟拥有的比自己多。
他怎么从来就没想到,拍下她的一颦一笑,好让他珍藏回味。
那时的他又怎么会想那么做,那时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啊,触手可及,每日每夜都能看的到,都是拥着她入眠的。
待到失去的时候,原来他只有脑海里的回忆。
而,安德鲁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拥有过她,却在死后能够看到“活生生”的她。
安德鲁有一种宝贝被玷污的感觉,按下遥控器,将画面变黑。
“出去!”
这是他的地盘,让他留下已是极限,不许他再得寸进尺。
失去画面,如同失去了所有光明,狄克的眸色也黯淡了,眼眶中的湿气却还是滴落了下来。
“滚!”他有什么可伤心的,他得到的永远比他多。
狄克闭上眼,将心里痛与伤隐忍回去,再张开时,眼中冷然一片。
“我有话要和你说……”
语音清淡,飘散在空气里的是一种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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