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鲁一行人带着安德鲁乘上来时的巡逻艇,快速驶离岛屿,平静的夜,只能听到大海的波浪声,像音乐一样有节奏,塞舌尔是由无数岛屿组成的国家,借着月光能看到水天相接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座小岛,只是5月到10月,海面风势会很大,晚间季风更是强烈又多变,平静没有维持多久,驶入深海区域后,风势便变得迅猛,萨鲁的船因为乘风破浪,颠簸的厉害。
安德鲁抱紧怀里的千色,怕她承受不住这股颠簸,瞠目愤慨道,“土耳其穷得就只有这么一艘破船吗?”
萨鲁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向前方挥舞了几下,海平面顿时光亮起来,一艘巨大的巡航舰正停靠在海的中央,上头人影交错,正用强光对着他们。
“殿下回来了,赶快靠上去!”舰上一人呼喊。
安德鲁这才明白在岛上他为何能有恃无恐,原来……他嗤了一声,他还留了一手,要不是千色执意要走,恐怕此时这艘巡航舰已经炮击自己的岛了。
萨鲁一登上巡航舰,便喊道,“直升机准备好了吗?”
立刻有人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安德鲁正想找个地方安置千色,乍闻直升机三个字,脸色立刻大变,“你疯了吗?”
萨鲁拢着眉毛回头,这个男人似乎还不明白,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千色现在根本受不住强风下直升机飞行时的颠簸,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
安德鲁恼了,早知道他就不该顺着千色。
萨鲁哪会有这样的顾虑,来得时候就计划好一抢到人,就直接用直升机飞去纽约。
米修正找人询问有没有干净舒适的舱房可以使用,见安德鲁就快暴走了,立刻上前挡住他,现在可是在别人家的地头,打起来可捞不到半点好处。
他对着萨鲁道,“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告诉你,他说得没错,她现在根本受不住颠簸,要是你想带一个死人回去,那就请便!”
萨鲁冷了脸,睨向仍旧昏睡的千色,一把火顿时在胸腔里翻腾,没见过哪个女人有她这么麻烦的。
他当然不能不顾她的死活,要真死了,阿尔缇妮斯第一个不会原谅他,直升机的事情只好作罢。
他想到来时乘坐的巡逻艇,它的速度倒是很快,只不过……他看向风浪大作的海面,恐怕速度一快就有翻船的隐忧,这么一来就只剩下这艘巡航舰能用了,以它的速度,到纽约起码走五天,这让急于赶回纽约的萨鲁心情一下变得恶劣起来。
“你们最好保佑回去的时候,露娜平安无事,否则我会杀了你们去喂鲨鱼!”他忍不住咆哮,要不是他需要千色,估计会把她直接扔到海里去。
“带他们下去,随便找个房间给他们。”他转身命令身旁的近卫队,然后径自去往驾驶舱。
安德鲁的心情不比他好多少,敢这么恐吓他,要不是碍于千色还在他怀里,他早就下杀手了。
米修提醒道,“安德鲁,甲板上太凉,你最好赶紧找张温暖的床,让她躺着,否则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又染上什么风寒之类的急病。”
安德鲁一怔,眼里的暴戾立刻消散,伸出一只手,将一个侍从拉了过来,疾声厉色的问道,“房间在哪里,带我去!”
这魔王一般的男人任谁见了都怕,侍从赶紧带他们下去船舱,找了一间干净的舱房。
安德鲁将千色安置在床上,细心的盖上被子,舱房不大,但毕竟是土耳其皇家使用的船只,设施完备,该有的一样不缺。
巡航舰虽大,但在强风的肆虐下,仍不能十分平稳的前进,不时的轻摇晃动。
千色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安定剂之类的东西她早有过抵抗训练,米修注射的剂量也不可能很重,没过多久,她就醒了。
巡航舰的轻摇摆动,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是个孕妇,妊娠反应立刻显现,她都来不及隐忍,立刻吐了起来。
安德鲁见她醒来,脸色非但不见好转,还吐得稀里哗啦,最后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他既心疼又焦急,对那些秽物根本视而不见,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很难受?”
千色吐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胃里一阵翻搅的难受,在吐不出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只能不停的干呕,呕得泛酸的眼睛不停的流泪。
在隔壁舱房的米修,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见她吐得已经半死不活了,直蹙眉头,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就不该到处乱跑。
枪伤刚愈,血气都还没恢复,又怀了身孕,纵使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身体锻炼的再好也熬不住。
安德鲁已经后悔了,但现在不可能回头,只能尽可能想办法让她舒服一点。
“米修!”他呼喊。
“别喊,我正在想。”米修打开医药箱,翻找着能用的药,她是个孕妇,药是绝对不可以乱吃的。
好不容易等到千色干呕的劲头过去了,米修也找到了药,让千色服下后,他认为最好先换个地方,因为这里的环境已经不是病人可以呆得了,而且她和安德鲁也绝对需要洗个澡,换件衣服。
安德鲁却一点知觉都没有,只顾着担心千色。
米修搔搔头,只好自己拉开门叫人来,来人倒也机灵,很快为他们找个新地方,热水、干净的毛巾也很快的准备好,换洗的衣服虽只有土耳其近卫队的军服,但都是新的,倒没什么大碍,唯独……缺一个能为千色洗澡的女人。
她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独自完成洗澡这项任务的。
米修又搔搔头,看向安德鲁,“只有你来了?”
安德鲁愣住了。
米修怒道,“拜托,这时候有什么关系嘛,难道你想要她就这么脏兮兮的躺到纽约!要是你不好意思,那我来!我无所谓,反正早看惯人类的身体了,女人和男人其实都一样。”
医生嘛,替人手术的时候,病人哪会穿什么衣服。
他作势捋起袖子就要抱千色,手刚伸过去,安德鲁就跟被侵占了领地的狮子,两眼冒青光,瞪得他直哆嗦。
“我又不是没看过!”米修下意识的叫道,在塞舌尔那几天,他可是她的主治医生呐。
“这不同!”安德鲁纠着眉毛吼道。
“切!”米修啧了一声,就知道他不愿意,“那你看着办吧,不过我提醒你,这艘巡航舰上多得想效劳的男人。”
给美女洗澡,谁会不愿意。
安德鲁两只眼睛都冒起了火,“闭嘴!”
他看向千色,她昏沉沉的也正看着他,她不是没听见他们的话,只是现在的自己除了难受,就只有难受。
洗澡!?她的确需要,但她根本做不来。
安德鲁俯身,离她很近,近得能清楚看到他眸子里的自己。
“千色只是洗澡……洗澡而已。”
千色明白,他这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仍然尊重她。
她苦笑的点头,放眼整个巡航舰,恐怕也只有他,是她愿意的。
安德鲁闭了闭眼,唇间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她抱起,往浴室走去。
热气如云绕,航舰上的浴室本就不会太大,仅能容两个人在里面,花洒喷出的水落在千色光洁的皮肤上,本就白皙的皮肤像覆着一层油亮,晶莹得像是透明的,也滑腻的让安德鲁有些捉不住。
她没法站着,还好有一个木盆,安德鲁让她坐在里面,背对着他,两人此刻裸裎以对,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用最轻柔的力道为她抹开洗发露,热腾腾的水蒸气将香味变得更为浓郁,他细心的将她的头发洗干净,然后冲水,泡沫就像奶油沾了她一身,让她看起来分外的……可口。
安德鲁的手顿时一僵。
她感觉到贴着背脊的身体似有些僵硬,但碍于两人现在的处境不敢问,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了手,没了热水的冲刷,本就体温低,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被安德鲁环抱在怀里,即使隔着丰厚的泡沫,肌肤与肌肤的触感仍是那么清楚,沾在她身上已有些凉意的水珠,像是被他的体温温暖了,暖得让四肢百骸也窜进了热度。
她轻颤了一记。
“别怕!”安德鲁在她头顶轻柔低喃,一如这满室的水雾,不止润,也暖得能透心。
他们谁也没动,也没有人说话,此时好像一切都是静止的。
许久,她才听到安德鲁的又一句低语,“还冷吗?”
她摇头。
他叹了一声,紧箍着她的手才松开。
千色陡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失落。
安德鲁将花洒取下,对着她的身体冲洗,丰厚的泡沫不再似奶油,而像初融的雪,化成了水,浇灌着她婀娜得只要是女人都会嫉妒的身体。
他不敢再去看,因为太美好,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那种惊艳永远不会消失,即使如出水芙蓉也无法比拟。
这澡洗得太过漫长,像是要洗一辈子似的。
千色坐在浴盆里,她已经洗干净了,只等他了,光顾着给他洗,也没见他怎么清理自己,她一动不动,耳边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一波波的水珠往她身上溅。
水声停止了,她听到关水龙头的声音,残水滴答的落在地上,听起来竟是如此清晰,她僵了僵,突然发现没了哗啦啦水声,小小的浴室静得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水的温暖让她舒服了不少,清洗后的洁净更是让她有了些精神,但这些无疑让她变得敏感,她闭上眼,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在做什么,但空间就这么大,他做了什么,她总能感觉到。
又柔又软的毛巾将她包裹住,她惶然张开眼,以为结束了,抬起头,却与他视线相对。
雾气犹在,将一切都虚幻得像是在梦里,也将他脸上的岁月痕迹弥盖得看不见,只有一双灰色眸子像是水波里荡漾的星子,煞是好看。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同样的,热气氲氤下,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唇色像朝露下的花瓣,令人一见便能心醉。雾里看花,花更艳,或许形容得就是如她这般吧。
绝不想在此刻亲近她,但显然他做不到,吻自然而然的落下,带着汲取甘甜的渴望。
千色轻颤,却完全没有反抗,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就像触到了羽毛,迷蒙中,她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温驯让他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第一次,她坦然的接受他,心湖间的涟漪荡散出强大的喜悦。
“千色……”唇齿摩擦间,他亲昵的呼唤,语调像蜜糖一样甜腻。
千色嘤咛了一声,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
她尝起来就像包裹着甜心的棉花糖,让他意犹未尽,他开始无法满足于这样的浅尝,他想要更多。
“安德鲁,洗完了没有!”
米修不合时宜的叫唤,让两人如遭雷击,迅速分开。
“安德鲁,喂,听到没有!”米修见没有回答,敲了敲门。
这时什么旖旎都没有了,安德鲁恼恨的咬牙,想开口喝叱,却发现情欲下的嗓子已经哑了。
千色更是惶然无措,虚弱的身子竟不需要任何帮助,便突然从浴盆中站起,她裹紧身上的浴巾,眼神慌乱。
她疾步跨出浴盆,却被地上湿滑失了重心。
安德鲁一把扶住她,“小心!”
她不敢看他,用蚊吟之声道了一句谢谢。
她的仓惶,他看得一清二楚,但并不恼恨,每多一秒的美好,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压下心中的酸涩,他将门打开。
门打开时,米修来不及反应,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做着偷听的姿势。
他干笑道,“我就是担心你们……这都洗了一个小时了!”
千色被安德鲁抱在怀里,一躺上床,她便急忙背过身,手悄悄的摸向枕头底下,手指尖触及到的纸质,令她心间直泛苦涩。
不该的……
闭上眼,任那雨滴似的泪滑落……
于是,她尽可能不与安德鲁交流,因为这对他并不公平,即便她不是慕容悠,但肚子里的孩子……她抚向小腹,这个症结沉重得让她害怕面对之后的一切。
还有一天就到纽约了,她的身体在米修适当的调养下,有了起色,已能下床走动走动,但还不足以去甲板吹吹风,活动仍局限在舱房里,她与安德鲁只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避无可避,每每眼神接触,她都硬下心肠躲开,到了纽约,她自然要和土耳其王妃碰上一面,而后就是安德鲁,她必须想办法甩开他,问题是她尚未痊愈,根本做不了激烈的事情,他也必定以此作为跟着她的理由。
安德鲁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她,她的视而不见,他不是没感觉到,这令他的心情再次狠狠的跌到了谷底,不明白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总是这样一副愁苦的表情,他真想将一切都问清楚。
是,该问清楚,再这样下去,难不保有一天她会突然消失在他眼前。
他站起身,朝她走去。
突然,一阵剧烈的摇动,让船身倾斜向一边。
千色不设防的跌倒在地上,还好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
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惊魂未定的看向安德鲁,他也失去了重心,狠狠的撞上了墙,他甩了甩头,目光扫向她,然后撑着墙壁,慢慢朝她走来,“千色,别动,在那等我!”
她点头。
船身未再摇动,正当千色以为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船身猛然再次倾斜,却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方向,而是反方向,她整个人都向另一边滑去,她张望着希望能找个东西稳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整个人像玩滑滑梯似的,快速滑往另一头,这舱房里有一把土耳其短矛挂在墙上做装饰,尖头并未开过封,若是把玩绝不会受伤,但因为刚才的摇动,它掉了下来,正好插在就近一把歪倒的椅脚之间,本没有什么,只是当她滑下去时,椅子因为船身倾斜的关系,突然转了一个方向,长矛上的尖锐顿时朝向她。
她冷汗一把,想要爬起来,但船面的倾斜角度,根本让她找不到借力点,光滑的地板更是无法缓冲她的速度,那一瞬间,她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刺个正着,本能闭上眼睛,然而疼痛却没有出现,她撞进了一具温热的胸膛。
耳边是一声沉沉的闷哼,她惊惧的看向安德鲁。
安德鲁喘了一口气,吃力的扯出笑容,“我说过我能保护你,无论在什么时候!”
她僵化在他怀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白色衬衣上的猩红所占据,粘稠的液体瞬间染红了她的眼睛。
船身又倾斜了几分,重心引力使然,她倒向安德鲁,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入目所见只有那片血红,安德鲁突然伸手将她推到左边,她的脸猛的靠上她的左胸膛,下一秒,那尖锐刺穿了他的右胸,血淋淋的破肉而出擦过她的眼睛。
血,溅了她一脸。
烫热的液体,像是灼人的,她颤然抬头,望向他,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喘息加剧,意识开始涣散,但灰色的眸子依然强撑着一份清醒。
她抖着唇,手在颤,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
“千色……”他的唇色开始发白,那衬衣上的猩红像花一样的越开越艳,也越开越盛,“千万……不……要动……也不要……离开……我!”
她的眼里有更热的东西在滑落,和着他的血,滴在他的衬衣上。
船身还在摇动,像是火山喷发前的震动,让船舱里的细碎物兜头往下掉。
安德鲁张开手,将她搂得更紧,微俯下身,替她一一挡去。
她脑里一片空白,只能瞠目瞪着这根从他右后背刺入的短矛,它像是会动的,在她眼里开始扭曲,她知道并不是它真的会动,而是自己的眼泪模糊了它。
当船身终于开始缓慢恢复平衡时,安德鲁才放开她,船身稳住了,他却躺倒在地无法动弹,那鲜红的血立刻汩汩涌出……
她慌忙上前,颤抖的手指突然不知道该点哪个穴道。
止血,他必须要止血。
安德鲁气若游丝的呼出一口气,“千色……”
“我在……”她抓住他朝她挥舞的手。
“不……准……不准……离……”
千色听不见最后一个字,“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却没了力气,只能睁着开始失去焦距的眼睛牢牢锁住她,最后缓缓阖上……
“安德鲁……安德鲁!”她惊叫。
她大惊失色,伸出手指点了他胸前四个大穴,血神奇的被止住了。
接着,她对着门外尖声嘶喊。
“米……米修,米修!”
然而,舱外,甲板上也是一片腥风血雨。
萨鲁惊异的看着正对着他的男人,不,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而是……他至少有一半是机械做的。
他手里扯着一个被拧断脖子之人的头颅,拖着向萨鲁一步步走近,他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血却不是他的,然后,他像野兽一样的嚎叫质问:“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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