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然一直忙着给小朵介绍各界名流,即便得了空,也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里默默饮酒。
姚凌凌早瞧出她的异常,跟身旁的陆慎泽低语了句,随即迈步过来。
“有心事啊?”姚凌凌持着装满葡萄酒的红酒杯坐下。
“给你看出来了?”赵熙然转头。
“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因为哪件事而如此热衷于交际!”姚凌凌顿住,低头浅饮,再说话时声音已变得低沉,“这件事都是小朵不好!”
“小朵现在可是我干女儿,你的亲女儿!世上哪有亲妈像你这样说自己孩子的?再说我心里的事,可跟小朵没啥关系,你就不要再胡扯了!”
赵熙然端起酒,一口将杯中所剩下的饮尽。
“那便是因为程默了!”姚凌凌望着身旁的女人,“我说然然,你能别费那个劲了吗?程逍能收小朵为干女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如今这样确实是最好的结果,程默得尝所愿,终于逃出她和程逍的掌控,到了彼德堡,他便能拥有他的新天地。小朵的身份也从人人大骂的杀人犯之女变成了N市最杰出企业家程逍的干女儿,就连被关在牢里不见天日的程家琮,也得到了安置。
所有的一切都这么好,而她为何还如此悲伤?
“确实是挺好!”赵熙然强忍下心中的痛,强掩欢笑。
“凌凌。”
姚凌凌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陆慎泽的声音,抬头看,男人正朝她招手。
“你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去便来!”
姚凌凌走的那一刻,赵熙然也从沙发中站起,无精打采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
却不想竟在洗手间门口碰见先前正跟人热络的程逍。
“你这是喝了多少?”他伸手去扶,却被她轻松躲开,看了眼那置于半空的手,抿唇道:“我没事!”
程逍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悦,将垂着的手收回,“爸妈和钥钥在休息室。”
“知道了!”
刚迈开脚步,程逍又一次道:“程默的航班因为雷电临时取消了。”
赵熙然回头,惊愕地看着。
“他会再在家里住段时间,另外再找日子去彼德堡。”程逍说。
“那他现在人呢?”赵熙然脸上浮起丝喜色。
程逍抬腕看了看表,“这会儿差不多快到酒店了吧!”
赵熙然从洗手间出来,程逍还站在他们先前相遇的拐角,此时他手中夹着支正燃烧的香烟,见她走近,急忙掐灭,将烟蒂抛向一旁的垃圾桶。
赵熙然见着他也没再说话,尾随他一起去了安置赵青山和赵母的休息室。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房间里传出盈盈的笑声。
正逗弄孩子的赵母瞧见赵熙然,忙招呼,“刚才正说你呢,你这会儿就过来了!”
将怀里的程钥交过,“估计是饿了,到处乱蹭呢!”
赵熙然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坐下,刚喂了一小会,身旁坐着的赵母四处望了望,没见到除她们以外的人,随即道:“我是真搞不懂你跟程逍是怎么想的!默默虽说比同龄人懂事早,可他毕竟还只有十一岁,他还是个孩子,这去到彼德堡,他能照顾好自己吗?”
母亲的担忧,赵熙然不是没有,但去彼德堡是程默他自己选择的,即便这次她不顾一切地拦下他,等日后,他还是会动这样的心思。
“程逍说会安排人照顾他,他的生活不是问题!”
赵母语结,半晌后又道:“即便如此,那你就能放他一个人在外面?”
“妈,”赵熙然强作镇定道:“默默他早晚都是要长大的,早晚都是要离开的。现在早点让他面对这一切,将来才能有更好作为。总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说完,将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你就好好帮我照顾钥钥便成。”
赵熙然急着脱身,身旁的赵母又一次开口,“还有程逍,怎么就突然想起要认下小朵为干儿子?小朵虽然听话懂事,可毕竟是……”
“妈,你管我也就罢了,现在是想连程逍的事也一并管了?”赵熙然见赵母不再说,又道:“不该你操心的事,你就别管!”
赵母还想再说,掩着的那扇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赵青山从外走了进来。
另一边,程逍跟程默坐在对面的休息室。
程逍说:“真打算去彼德堡,不改主意了?”
程默狐疑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给我安排的吗?我有反驳的权力吗?”
男人眉头皱紧,“意思是你还是有这个想法的?”
程默默然。
“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说。不然……”程逍没再往下说,程默却已明白,甚至还极配合地朝程逍点头。
又过了会,程逍从沙发站起,“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程默刚走出休息室,迎面便撞见了从宴会厅出来的小朵。
先前还满脸笑容的女孩这会儿僵住了,勉强勾唇,“程默,你怎么又回来了?”
比起小朵的极度不适,程默倒显得自然许多,“彼德堡那边突降雷雨,飞那边的航班都取消了!”程默低头看了眼女孩身上的紫色礼服,“果然还是这个色最衬你!”
垂着的双手不由握紧,站立的身体变得越加僵硬,“程默,你就没想过留下来?这样,我们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
程默却是轻轻一笑,“不了!已经做了的决定,就没有再后悔的余地!”
“可是我想……”小朵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多保重。”
转身疾步走,还没走多远,身子便朝着墙面歪去。小朵伸手扶住墙,低头看了眼脚上亮晶晶的皮鞋。
“以后还是穿运动鞋的好!”
等她再回头,先前还在通道里的男孩,此时已消失不见。
程默仅在家里又待了三天,便决定再次启航。
赵熙然极不放心,从家里一直送到机场,临登机时还不断地跟程默叮嘱,“默默,到了那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解决不了的,要跟你李叔叔商量。”
“知道了!”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衫,含着泪摆手,“走吧!”
程默跨上电梯,赵熙然又忍不住道:“默默,若是不习惯彼德堡的生活,你就回来!”
回应她的却只有男孩的挥手。
转眼,程默已经去了彼德堡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赵熙然几乎每天都跟程默打视频电话,见他每天都朝气蓬勃,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渐渐将心中的担忧放下。
孟岚几次打电话过来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复工,赵熙然先前都说再等等,现在她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她知道自己一旦放松,便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想起程默还在家里的时候,想起以前她跟程逍感情还好的时候,然后便会拿来跟现在作比较。
其实现在她跟程逍也算不上感情不好,只是没以前那样浓烈了。
似乎即便她要跟程逍分开,也不会很难过。
姚凌凌说她这是带程钥给累的,而她心里清楚根本就不是,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程逍抱以期望了。
没了期望,自然也少了失望。久而久之,两人在一起便形同白开水,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姚凌凌终于放下过去答应了陆慎泽的求婚。
为此,陆慎泽特意邀请了以赵熙然为代表的这帮老朋友聚会,告别他二十八年的单身生活。
比起今年三十一岁的姚凌凌,陆慎泽确实小了三岁。
而他却对大家说:“女大三,抱金砖!这辈子能跟凌凌在一起,我已足矣!”
多么土味的情话,早对感情麻木了的赵熙然听了竟热泪盈眶。
“你朋友跟我们老板定下来,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这怎么就哭上了?”
赵熙然慌忙将眼角的泪痕抹掉,“我这是太高兴,高兴得忍不住流泪!”
骗得了身边的人,可她骗不了自己。她确实因为姚凌凌终于有了归宿而高兴,但同时也因为自己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而难过。
好多次,好多次夜里,她都在想若是此时跟程逍提出离婚,他会做何反应?
会不会很潇洒的签字?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挽留?
赵熙然端起桌上的酒浅浅饮了一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低低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还以为陆少这是找了什么国色天香,却不想竟是别人不要的二手货!”男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女的好像还有个女儿吧?”
“有。”另一个男人说:“叫姚小朵,跟我儿子在一个学校念书,前段时间还被diamond的程逍认作了干女儿!”
“人都说程逍行得端坐得正,却不想竟也做出认干女儿这种不入流的事!现在这陆少又跟程逍的干女儿的妈准备结婚,这关系,可还真是够乱的!”
赵熙然脸色变得铁青,她太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干爹和干女儿是什么意思。
可小朵跟程逍他们是纯洁的,她容不得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她上眼药。
猛然从椅子中站起,拿着酒杯朝着身后的两人走去。
猝不及防间,泼了两个男人一身。
“你干什么?”正说话的男人被淋了一身,气急败坏地站起,见来者是他们所聊的话题人物之一,不甘不愿地将伸出的手收回。
赵熙然轻轻一笑,“你嘴巴太臭,给你清洗一下!”
“你!”
对面站着的男人连连眨眼,“程太太,欧少他就是喝多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
见赵熙然没有作罢的意思,那男人又道:“今天是陆少的好日子,若是因为这件事扰了他的兴致,那我们就太不识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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