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坐在沙发里的姚凌凌和陆慎泽均抬起了头。
原本立于窗户旁的赵熙然，也在这一刻转了过去，均等着小朵开口。
小朵走近，朝三人微微一笑，“回去了！”
“就这么走了？”姚凌凌错愕不已。
抬头看二楼书房，她所认识的程逍可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程叔叔说改日他会当着媒体的面认下我。”小朵风轻云淡地道。
而赵熙然在听见这话后，心猛然下沉。
她终还是没能阻止住程逍。
“赵姨，我们就先走了！”远处传来小朵的声音。
赵熙然朝她笑了笑，“甄姨，帮我送送他们。”
姚凌凌转头，担忧地看着赵熙然，几次动唇，可终究没说出。
赵熙然瞧着，也没追问，只是等到他们离开后，迅速转身上了楼。
“刚才你都跟小朵说了什么？”
程逍抬眸看向门口倚靠着的女人，“该说的，我都跟她说了！”
“你！”愤怒从心底升起，在即将爆发的那一刻又极力压制，“不是说好了，这件事让我来解决的吗？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更何况小朵跟我们认了亲，对她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程逍所说的这些，赵熙然无可否认。
现如今的小朵确实需要一个可以震住闲言碎语的身份。
只是这事并非像程逍所谓的那样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至少对程默而言不是这样。
“那程默，他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程逍神色一凛，“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拧不清了！”
“我确实拧不清，我只知道你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为了小朵好，你就是怕程默对小朵动了情！”
“程默他才多大？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他懂什么？”程逍厉声道：“我只是不想他误入歧途，才及时规避罢了。”
呵！
赵熙然冷笑，“你总算是承认了？”
“我有什么时候否认过？”程逍皱起额，“然然，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何总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犯轴？现在你该关心的是婴儿房里躺着的时时刻刻需要你照顾的程钥，而不是已经长成小大人的程默。你不是程默，你也取代不了他，该他走的路，该他面对的，不管你有没有介入，该有的一样都少不了！”
或许真的是她太多管闲事了！
或许是她错误的认识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存在，又或许真如程默所说的那样，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她和程默永远都只是被支配者。被支配者从来都没有跟支配者讨价还价的权力，除了照章办事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如今她会陷入家庭的内部矛盾中久久无法自拔，只源于她将这一切看得过于太重。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大抵就是她现在这种状态吧！
自我调整，不断调整，努力使自己保持心情愉悦，甚至还在程逍面前露出没心没肺的一笑，“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从今往后，我不管了！”
转身快步走，却不想没看清身旁的木柜，咚的一声撞在上面。
程逍定睛看着，而她只是轻轻揉了下被撞的地方，再次迈开脚。
赵熙然是不知道程默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想法，但他应该不会很开心。想着见到程默时再劝劝他，却不想真见到程默时，他竟跟没事人一般，依旧如往常那般到点吃饭，到点做作业。
“默默，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赵熙然说：“哭出来了，你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程默纳纳看着赵熙然，“妈，我没事！”
他表现得太过镇静，半点不似赵熙然所想的样子。
赵熙然心中疑惑，不敢有一丝懈怠地看着程默，“真没事？”
“我爸能认小朵为干儿子，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我为什么要难过呢？”
是啊，他为什么要难过？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想太多？其实自始自终程默跟小朵两人间都只有纯洁的兄妹情？
看不懂、弄不清楚，不过比起胡乱猜测，她更愿意选择相信。
“你不难过，我就放心了！”缓了缓后赵熙然又问：“你爸给你挑的那几个学校你都看过了吧？有看中的吗？”
程默略一思索，“我想去彼德堡。”
“彼德堡的金融系确实不错，但那里是不是偏远了些？”赵熙然的话刚说完，程默便接着道：“不，我没想学金融，我准备学医。”
赵熙然讶然，“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想学医？而且这事你爸知道了，他特定不会同意！”
“所以我没打算让他知道！”程默坚定地道。
这一刻，赵熙然似乎有些明白了，其实自始自终程默和小朵间的事都是烟雾弹，他就是故意误导他们，好让他们以为他动了早恋的心思，然后他们才会想办法将他跟小朵分开。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厌烦了程逍的掌控，或许还有厌烦了她，想要拥有他的小小世界所做出来的。
赵熙然的脸色越来越冷，“若是今日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也没打算告诉我？”
“妈，我已经长大了！我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需要你照顾的小男孩了！”程默顿了顿后道：“我想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而不是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活在你跟爸的庇护下！”
闻言，赵熙然百感交集。
喜的是程默终长大，不再依赖她。悲的是无论她多少不愿意，她都不得不撒开捉住程默的那只手，放他海阔天空。
“妈，我要学医的事，你先不要跟我爸说，我怕他知道后就不让我去了！”
“我知道。”赵熙然点头。
缓了缓后见程默一直认真写作业，又问：“默默，你跟小朵……”
“我跟她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啊！”程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眸里多了些笑，“她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学医的。”
所以说她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
真还是……此刻的赵熙然再无话可说，伸手揉了揉程默的乌黑的头发，“认真写你的作业！”
站在窗台边，低头看着花盆里新长出来的嫩芽，嫩油油的，一左一右，中间还夹着更小的麦芽。
春来了，只是她竟不知道这嫩芽是在什么时候长出的，更不知它是经历了怎样的寒冬腊月才生长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要知道嫩芽是健康的，程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野蛮生长的方式跟别的孩子，别的嫩芽不同点罢了！
转眼便到了程逍当着众媒体的面宣布小朵新身份的时候。
赵熙然和程逍站在镁光灯下，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快门，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摄像头，微笑再微笑。
她想将自己所有美好的一面都留在镜头前，让小朵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也算是给程默一个好的交待。
只是自始自终她都恍然如梦，程默和小朵明明都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怎么就有了比大人还深沉的心思？
洗手池前的赵熙然偏头看向另一边站着的正洗手的女孩，“小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朵取过纸巾，拭去手上的水珠，“干妈，你是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程默想学医的？”
赵熙然眨眨眼，“不，我想知道的更多！”
她想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他们所算计好的？只是他们怎么就能预料到事情的走向？要知道只要微有不慎，事情将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小朵笑着道：“干妈，兴许我们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点上杯果汁慢慢谈！”
小朵将这些年她跟程默间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程默说他一点也不开心，尤其是看见你处处受压制，每次都只能以泪洗面的时候，他好多次都想站出来替你出头。可却因为他是程逍的孩子，从小注定跟别人不同，他不能跟你走太近，即便心里万般渴望，他也只能表现出很平常的样子。他被这样的家庭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想早点离开，远离你们。”
赵熙然惊住。
从来没想到她跟任云的相处会给程默带来那么大的压力，竟让他在不知不觉间生出厌家的心思，而她竟浑然不知。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管他多一点的！”
“程默他并没有怪你，只是觉得你为了他，为了那个家里付出太多。”小朵说：“他之所以选择学医，只是因为你受了太多的苦，他想帮你，帮更多人脱离苦海！”
此刻的赵熙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只感到鼻头一酸，眼泪瞬间从眼眶流出。
小朵替她递了纸，轻轻擦拭过后又道：“那你爸那事？”
“那是我自己的主意！”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赵熙然长叹一声，“放心吧，你干爸他对程默虽然严苛了些，但对你却是宽厚的。他答应过你的事，他会办到的！”
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前走，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镜中那个消瘦的女人，明明是再熟悉不过，而这一刻却感到无比陌生。
她怎么就能如此无用？竟然还要儿子帮着自己强出头？
或许现在真到了她该改变的时候，只有改变，才能带给她新的希望不是吗？
拭去泪痕，从包里掏出玫红色口红，在嘴唇上轻轻一抹，暗淡的她较之前多了几分颜色。
重新回到宴会厅的赵熙然，脸上堆满了笑，见着一个相熟的人，便竭力地跟那人介绍新认下的干女儿。
“这是我干女儿小朵！”
“小朵，这是黄太太！”
“夏夫人，你干爹的生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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