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伤着？”程默立即起身，低头查看被撞的地方。
小朵单手捂着，扫了眼前排坐着的赵熙然，急忙避开，“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呢？刚才明明……”
“程默，”赵熙然突然出声，“我们差不多该进去了！”
远处的大铁门旁开了一道小门，从那道小门里走出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因隔得远，又加之对方头上扣着帽子，坐在车里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程默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在男人走来的那一刻，赵熙然急速下了车，两人靠在一起低语。
“小朵，我们进去吧！”程默见小朵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由提醒道。
小朵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跟在程默身后缓缓前行。
“麻烦你了！”
“没事。”男人微微一笑，随即领着三人往里走。
一路上小朵和程默均没说话，只是越走近小朵的步子变得越慢，不知不觉间竟落后程默两米之外。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好。”赵熙然点了点头，等到那男人离去后转过身，却见小朵如同蚁虫般爬行。
这一刻，程默也发现了小朵的异常，正想往回走时，却看见赵熙然摇头。
“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想她大概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似乎不止一人。
赵熙然率先迈开脚，朝着房间里走去。
台阶上仅剩下程默一人。
他左右张望，一时间竟拿不定是该先进去，还是就在这里等小朵。
静静想了想，脑子里忆起先前小朵以前跟他说的那些，转而迈下台阶。
同一时间，赵熙然见程家琮缓缓从里间走出。
数年不见，原本挺拔的他已然一副佝偻模样，头上多了许多不该在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银丝，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走路还颤颤巍巍。
赵熙然静静看着，直到男人走近才缓缓拿进对讲机。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程家琮似笑非笑道。
“若不是为了我儿子，我是真不想再见你！”赵熙然说。
“呵呵。”程家琮笑道：“可你还是来了！”
有些话不说，赵熙然也明白。程家琮虽在33监区住了数年，身体也完全不是当年还强壮时，但他的心性却没有因为外在的改变而改变。
他还是数年前那个对她和程逍恨之入骨的他。
“我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达不成的心愿，我女儿竟然能帮我完成。”程家琮的话刚说完，赵熙然跟着便道：“程家琮，你别做梦了！程逍，他是不可能给你这样的机会！”
“程逍他是不会，可你就说不一定了！”程家琮笑得肆意，“我猜你这会儿心里一定是恨透了我，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两家是命定的！”
“即便如此，那你也看不见了！”赵熙然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此刻看到程家琮的丑陋嘴脸，加上他所说的这些，忍不住开口：“你的主治医生没告诉你吗？你最多还有两月！”
笑在这一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愁容。
程家琮不再说话，直直地盯着玻璃窗外赵熙然，久久后再开口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所以你这趟过来就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我没那么无聊！是小朵，她现在就在门外！”
“不，我不要见她！”程家琮突然变得激动，“你让她走，就说没见着我。”
赵熙然错愕不已。
就在刚才，程家琮还是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而此时却因为小朵的到来而变成了想遁地的老鼠。这前后间的差异过于太大，她接受起来困难。
但再难也没忘记先前程家琮在她伤口上撒的那些盐，此时正是一报还一报的好时机。
“程家琮，刚才你不是还挺能耐的吗？怎么这会儿只听见说小朵要来，你就变这样了？“赵熙然冷笑：“看来，你也没有你表现的那样强大嘛！”
“你让她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弯着的身子突然立起，“开始我就觉得你没那么好心，原本是在这里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赵熙然怔住。
“赵熙然，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程家琮扔下手中的对讲机，就要往里走。
也就是在这一刻，程默陪着小朵走进。
抬头看见那似曾相熟的背影，不由发出，“等等！”
程家琮听见这句，脚步顿住，微微侧头，但终是没转过来。
“你就这么走了吗？真不打算再看看我？也许这辈子我们就这一次相见的机会了？”清脆的女声传遍了整间屋子，赵熙然自动退后将手中的对讲机交给了后来的小朵。
程家琮呆站在原地，数秒之后终转过身，望向玻璃窗外的女孩。
小朵笑着道：“你不打算跟我说几句吗？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吧！”
程默呆看着强掩笑容的小朵，正要上前安慰时，却被一旁站着的赵熙然止住。
“走！”
“可是……”
“让他们好好说句话，我们在这里，有些话，她不好开口。”赵熙然太明白没有父亲的感受，她想给小朵更多空间，也给程家琮最后弥补的机会。
程默又看了眼玻璃窗里站着的男人，随即跟着赵熙然走出。
在外面等了快一刻钟，依旧未见小朵出来，程默急切地道：“我进去看看！”
“默默，都跟你说了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霎时间，赵熙然想起先前程家琮说他们注定是一家，转而道：“先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该不会是又忘了？”
程默冷下脸,“妈，你就不能让我再去看看小朵吗？我怕她……”
“里面的那个人是她父亲，他会对她做什么？”赵熙然说：“倒是你程默，现在有些搞不清自己身份了！”
缓了缓，她又道：“不管你高不高兴，等这件事结束后，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小朵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见着赵熙然夹着哭腔道：“赵姨，我想求你件事！”
“小朵，你干什么？你赶紧起来！”程默连忙伸手扶起准备跪下的女孩。
赵熙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跟着将小朵搀扶起，“小朵，你有什么直接开口便是，勿需这个样子！”
女孩抹掉眼角泪水，“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他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也是他活该！只是他再坏，再不是人，可他终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人！我不想他老了，还落得无处可归的地步，我想给他找个地方，将他好生安葬。”
“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件事，我不想惊动我的母亲，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始新生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搅了她的一切。”
“我明白！”赵熙然带小朵到33监区，这件事本就是瞒着姚凌凌的，如今小朵这样说正合心意，“只是小朵找墓地这是件大事，不想惊动你母亲怕是很难。”
“所以我想请赵姨你帮忙！”小朵说：“买墓地，打点一切的钱，等将来我长大了……”
“钱是小事，最关键的是……”赵熙然欲言又止。
程默看出了她的犹豫，连忙帮着道：“妈，小朵她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她吧！”
“默默，真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赵熙然担心的是程逍，给程家琮找墓地，跟姚凌凌解释还算容易，可要得到程逍的原谅，这看起来似乎很难。
她想她有必要跟程逍商量一下。
“妈，只要你答应小朵，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程默双手合十，“求求你了！”
赵熙然低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两孩子，犹豫许久后，终答应了下来。
“你心里有合适的地方吗？”
“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小朵说。
赵熙然回头，“什么地方？”
“西郊陵园！”
赵熙然怔住，片刻后想起那地方葬得人，顿时明白小朵的想法。
“等过几天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地方。”
“谢谢赵姨。”
另一边，程逍已经在别墅坐了许久，甄姨眼见他脸色越变越黑，偷偷溜进厨房打电话。
赵熙然刚坐进车，揣在兜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伸手划过屏幕，电话那端传来甄姨的声音。
“太太，你上哪去了？”
“有事？”赵熙然坐直。
“不是我，是先生，他已经在家里坐了大半个小时了！”
她早想到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程逍，只是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如今这丝侥幸算是彻底没了。
“我知道了！”赵熙然强作镇静地道。
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坐在后排的程默像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等她挂了电话便迫不及待地道：“是甄姨打来的吗？”
“嗯。”不想程默过于担忧，赵熙然又装作无事道：“她问我中午吃什么，我让她照往常的做！”
“可是我根本没听见你说这样的话！”程默顿了顿后道：“妈，是不是她已经知道我们出来的事？”
“没有！”赵熙然见小朵也望向了她，急忙阻止，“我说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甄姨，她就是在家里没看见我们，所以便打个电话来问问，这很平常啊！”
“可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没你说的那样简单？”
“程默，你现在是连你妈说的话都不信了？”赵熙然厉声道。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程默无奈地耸耸肩。
“既然不是，那就别再说，小心把你妹妹给吵醒了！”赵熙然说：“等她醒了，再想让我这样平静的开车，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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