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然机械地重复着不断向下叉的动作,碗里饱含胶原蛋白的猪皮,此时已经变成一滩稀泥。
程逍瞅了眼,“心里有火,也别拿猪脚撒气,它是无辜的!”
赵熙然这才低头,看见不堪入目的猪皮,轻叹了声,“没法吃了。”
气恼地扔下叉子,又要躺回去。
却不想竟被程逍捉住,“这次可不要再跟我说,你很困!饭后运动,有助消食!像你这样总是吃了睡,睡了吃,就不怕长成猪?”
“程逍,你是嫌弃我胖了?”赵熙然想起了罗娜那瘦如拂柳的小身板后,更加恼怒。“你肯定是嫌我胖了?不,你就是想害我长胖,所以才给我天天炖莲子猪脚!”
程逍愕然,“然然,人不能这么不讲理的!”
“你欺负我生病了,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就是故意的!”
“好,我故意的。我故意给你炖了莲子猪脚!就是想你长得白白胖胖!”程逍见她呜呜哭,又哄,“其实我喜欢胖的,胖的摸着更有肉感。”
“你说真的?”赵熙然望向身旁的程逍。
他静看着她,“然然,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是胖还是瘦,没有关系!”
满心委屈的她,此时更像是吃了蜜甜般。
看见程逍凸起的喉结,使坏地用力一按,“这怎么还往里凹了?”
程逍默然,将床上蜷缩着的她抱到床边,蹲下身子替她穿鞋。
一只手托着软底的皮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她垂着的脚往里塞,动作轻柔,缓慢,生怕一不小心给她碰坏了。
只穿个鞋,赵熙然便觉得极享受。
还没反应过来,两只鞋却都已穿在脚上。
程逍等着她起身,她却是用力一抖,刚穿好的两只均落到地上。
“掉了!”赵熙然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程逍垂头看两条晃悠悠的腿,无奈地又一次蹲了下去。
“嘻嘻,好痒!”程逍抓着她脚挠了挠足底,她痒得连连缩腿,“程逍,别闹。”
而男人却压根不理会,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错了。我保证,这次穿好就不再脱了。不是说去消食吗?你不给我穿鞋,我倒是怎么出去?干脆还是睡觉吧!”说着又一次缩腿。
程逍单手攥住,另一只手拾起地上躺着的皮鞋。
两人走了段路后,赵熙然突然停了下来,“我走不动了!”
双手紧紧把着花圃外的阑干,不愿再走。
程逍回头,二话不说便将站着的她抱起。
赵熙然双手交叉,环于程逍后颈。
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突发奇想,“程逍,若是我没能醒来,现在你是不是已经跟罗娜在一起了?”
程逍的手一松,赵熙然惊得连忙伸腿,幸而够得地面,站稳。
“松手也不说一声?”
程逍向前走,赵熙然急忙跟上,心里特后悔刚才说的那一句。
她也是嘴贱,好不容易得了程逍宠爱,却偏要说那些能戳痛人心的话。
扬起手,正想给自己一个耳瓜子,前面走着的男人突然道:“还不打算回去?”
见他迈开的一条腿,连忙跟上,“回去!”
花圃的幽暗处传来蝈蝈的声音,赵熙然在一颗桂花树下站定,睁眼看着息脚在树根处的蝈蝈。
全身绿得跟草无疑,前腿死死地抱着树根下的草茎,后腿悬空,眼睛像是鼓起的豌豆豆,头角高高立起。
“程逍,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它?”程逍狐疑地看了眼绿得发青的蝈蝈,“不行!”
“把它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孤单!”赵熙然认真地道:“带回去还有伴陪它。”
“伴?”程逍又看了眼蝈蝈,确定它是雄的。
赵熙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正想着要怎么改口时,无意间又发现一只。兴奋的举手,“你看那不是!程逍,你说它会不会是这只雄蝈蝈的妻子?找不到丈夫,所以才又爬了回来?”
程逍眉头蹙紧。
赵熙然却半点未发现他的异常,想到什么还说什么。“这动物居然跟人一样,也知道相伴相依。”
无意间扫过雄蝈蝈的后腿,“程逍,它好像受伤了!”
赵熙然正要伸手去碰,程逍突然挤上前来,“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那只呢?”赵熙然见程逍只捉了雄蝈蝈,急忙问。
“也带走。”程逍说。
程逍分别为雄蝈蝈、雌蝈蝈准备了不同的居住所。
并告诉赵熙然,是因为雄蝈蝈受伤了,所以才将他们分开的。
赵熙然欣然点头,感觉程逍这样安排确实不错。
在赵熙然的精心照料下,雄蝈蝈逐渐恢复,活动范围也较之前扩张了不少。
但无论怎么扩张,他都不会去到属于雌蝈蝈的地盘。
两只远远的望着,眼睛一只比一只瞪得更大。
赵熙然百思不得其解,它不是它的丈夫吗?为何不与它亲近?莫不是厌烦了,嫌弃了?
赵熙然一门心思扑在研究蝈蝈上面,未曾发现病房里已经多了个人。
“这蝈蝈腿好了?”
“嗯。”回头见是护工,跟着哼了声。
又继续用手里的草逗弄,“真还是奇了怪了,它们俩怎么不到一起去?”
“太太,你不知道吗?”护工错愕地看着她。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在一起?”赵熙然连忙问。
护工考究地看了眼,“大概是觉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吧!也或许是没饿!”
“它都好久没跟它妻子见面了,现在终于见着了,也不知道抓紧机会!”赵熙然喃喃道。
护工却是大惊失色,“太太,你管它为它的妻子?”
“对啊!”赵熙然振振有词地道,“当时我们捡它们回来的时候,就跟现在一样深情对望。”
“你确定这是深情对望?不是箭驽拔张?据我所知,蝈蝈可是会互相蚕食的!”
满心期望的赵熙然听见这话,脸色骤变,面部肌肉阵阵痉挛,“大姐,你说真的?”
“太太,我骗你做什么?老板不把它俩放一起,不就是防止它们互相蚕食吗?”护工笑着倒开水。
而赵熙然却是半点高兴不起来。
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程逍当时跟她说,将两只蝈蝈分开,是因为雄蝈蝈受伤了。
如今才觉得自己竟是可笑至极,连是敌是友也分不清。
将脚上的鞋踢掉,双腿一缩,钻进被窝。
程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照旧给她带了莲子猪脚。
赵熙然默默吃,无意间看见玻璃缸里的两只蝈蝈,“晚上,你把它们送走吧!”
之前还爱不释手的东西,这会儿却是嫌弃至极。
程逍也是搞不懂,“你不是说它们俩在外面挺可怜吗?”
“它腿伤已经好了!我没再把它留下来的道理!”骗人,都是骗人的。
程逍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须臾后答应下来。
赵熙然从洗手间回来便只看见两个空空的玻璃缸,那两只蝈蝈大概是被程逍送走了。
心变得空落落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所期望的美好,不过是她勾勒出来的梦境。是梦,早晚都得醒!
她不想等到雄蝈蝈,或是雌蝈蝈吃掉对方的时候,才翻然悔悟。机会从来都是稍纵即逝,要怎样生活,过得如何,这还全在她的选择。想通了这一切,赵熙然便不再跟自己犟着。
“妖妖灵,我想好了,我还回diamond上班。”
闻言,姚凌凌双眸睁大,“这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
“我想跟程逍在一起,同他并肩作战!”
“你得了吧!”姚凌凌戏谑,“在我面前,你还装?”
赵熙然瞬感无趣,拉着姚凌凌的手低语,“凌凌,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离不开程逍了,只要一听到他跟谁谁谁亲近,关系很好,我便忍不住想,他会不会不要我!我知道这样很危险,极有可能掉进去了,再也爬不起来。我也知道自己该清醒点,不能太依赖他。但我根本无法做到!”
姚凌凌反手捏住,“然然,你傻不傻?程逍他已经在你身边了,对你又那么好,现在只差找个双面胶将你俩贴上了。若是再好些,那不得人神共愤?”
“现在他固然待我好,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变?”赵熙然忧心忡忡地道,“我已经错过了五年,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那你真就不打算回高翻院了?那么多年的努力,说不要就不要了?”姚凌凌问。
赵熙然爽朗一笑,“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或许进高翻院,做同传,于我而言就是个美梦。凌凌,我不想再做梦,我想要真真切切、踏踏实实的感受!或许真如我妈说的那样,女人这辈子,想要的不能太多。”
默谧许久后,姚凌凌又问:“你头还疼吗?”
赵熙然摇头,“就感觉有的事情记不太清晰,这脑子也没以前好使了!”她想起了之前误把两只蝈蝈当情侣的事。
“应该是还没能完全恢复,你别着急。”
“嗯。”赵熙然思忖片刻后问,“凌凌,你知道罗娜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不真实,像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般。”
“罗娜最大的秘密不就是喜欢你老公?你婆婆拿她当自家人。”
“我指的不是这个!”赵熙然仔细想了想,“她每次在我面前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而且她似乎对婆婆的喜好并不了解,每次做什么事前都要跟我讨论一番。表面看着极为尊敬,实际上却是在打听。”
“她能从你嘴里打听到什么?程逍的喜好?还是学你怎么讨程逍欢心?”姚凌凌为难地道,“然然,你就是想太多了。听我的话,别想了,你的脑子可经不起这样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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