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张载行却直接一挥衣袖,笑道;‘我等一路还要麻烦贾管事,先行在此谢过!
不过,我等还要在外看一下风景,管事自去忙碌,不用理会我等,我等乏了自然会回船舱休息。’
贾十四闻言,不着痕迹抬眼看了下天空炽热的日头,脸上莫名,不过也没再劝,再次施礼过后,自顾自忙去。
张载行他们三人带着几名随使,之后有说有笑,直走到船帮位置,扶着船帮,开始眺望远处碧波荡漾,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每个人都流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大海,我们来啦!他们想。
不多时,身后传来“崩”的关闭舱门之声,随即,紧接着一股震天的号子跟着响起,
收起巨大铁质抛锚的海船,分别在左右数十人拖拽的号子声中,缓缓移动起来,一点一点驶离港口。待到海船利用水流的浮力向前行驶几十米后,这些水手们才纷纷驾着小船,宛若百川归流向几艘海船聚集。
小舟和水手被巨大的绞索拉上几丈高的甲板上,之后,这些水手也没闲着,又在船长的指挥下升起风帆,进入最下乘船舱,转动巨大滚轮推动海船前行。
渐渐地,桅杆上五六丈的白色风帆开始慢慢变得鼓胀,在东南风吹拂下、在洋流的推动下、海船行驶着的速度肉眼可见加快,沿着起起浮浮宛若游龙的海岸线,直奔东南。
三日后,船队行至蒲甘王国【缅甸】的西部海岸。
没有停留~船队直接掉头向南,沿着海岸线直奔马六甲海峡而去。
又顺风行了约十日左右,船队一路风平浪静,终于到达了马六甲海峡西部入海口附近,北侧属于丹马令国的地盘。
船队停泊,在此休整三日,大家下船采买淡水物资,洗漱换衣,重新收拾停顿后,船队再次启航,直接向东,从马六甲海峡穿过。
出了东部海峡,又趁着突然而至的东南风,直接穿越北部大洋,直奔那高棉帝国最南端的港口金边【柬埔寨】而去。
这次穿越大洋共用了十天时间,切切实实让张载行他们一行,感受到了宋国航行技术的发达。让他们,心中更加对大宋的造船技术眼热不已。
无他,他们脚下这几艘商船据贾十四所说,也就属于中等规模的海船,高五丈三,长十丈,可以载瓷器三千件。
那些大型的海船不管是长度或是高度,都不是他们脚下的海船可以比拟的,足足可以载上千名船员,十万件瓷器和其他货物。
当然,这个张载行他们也没有多大意外。因为,就在前不久过海峡的时候,他们就曾经遇见过一只庞大的舰队,光是打头的首舰就比他们脚下的海船大了一圈不止,中间最大的那艘。海面更是高达七八丈,长二十余丈,足足一个海上庞然大物。
不过这种船他们这一路也就见了这一艘,其他的大部分都和他们脚下船的块头差不多,大也没大多少,小也没得小多少。
张载行他们最感兴趣的,无疑还是宋船制造方法和各种各样的航海设备使用。
就比如这一次他们从马六甲跨过大洋到金边港。
就见到船长升起前后两层风帆,加大船只的推力,并且船长等人航行水平很高,运用仪器,昼观日、夜观星、隐晦则观指南罗盘辨别方向。不管是何种天气状况,总能顺着海图【罗经针薄】所指的方向,大略不差形式航进。
让他们这些来自大明的官员们,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和对方各方面的差距有多大。
同时,也对皇帝陛下派他们出使宋国的先见之明,更加钦佩几分。
走了出去,方不再是井底之蛙,见识越大,越能感受自身的狭隘和渺小,这个道理自古通用。
等船队修整完毕,再次从金边港出发时,时间已然悄悄到了八月份,算是正式入了秋。
不过,在海上航行,被紫外线暴晒,张载行他们依旧大部分时间窝在船舱之内,以躲避酷热的紫外线照射。
又用了整整十天时间,船队先后经过占城,交趾,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终于,于八月十三日船队终于驶入了大宋第二大的南方海港-广州港。
在此地,张载行等使团成员,再一次被深深震撼到了。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盛景。面前,络绎不绝各色海船从这里出发,在这里聚集,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
使团成员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码头熙熙攘攘,小的如同蚂蚁上的人群,不时和身边同伴嘀咕几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知何时,贾十四却是走到了使团成员身边,笑着说道;“广州港虽然也算繁华,但比起我大宋第一大港泉州,还是稍逊一筹。等待了目的地,大人们方能体会什么叫做;水天相接无疑路,碧蓝舟帆奋自由。”
近两个月的相处,张载行使团一行,已经和这个贾十四的管家混得相当熟了。故,听到他说那泉州竟然比眼前的广州港还要繁华,无不心生浓浓期待。
张载行扭头微笑回道;“此番使宋,所见所闻无不让人大开眼界,贾管家一路上的照顾也让我等使团大为感激。待回国后,张某定当如实禀报我家陛下,定然会给予贾管家更加丰厚的报酬。”
贾十四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现在他可知道,眼前这人在大明可是当朝相公那般的大官。且听他的意思,还要禀报大明皇帝,让皇帝对他赏赐?这如何能让人不兴奋?
要知道,这大明皇帝可不是什么小国皇帝,而是能和大宋赵管家比肩的存在。从他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就足够他贾十四烧高香三辈子所得啦。
于是他赶忙上前作揖拜谢,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张载行看着面前的贾十四,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个招揽他的念头。
于是,在这天傍晚,他单独把贾十四邀请到自己船舱,二人先是饮酒吃菜,天南海北胡侃一番。
酒酣半行,张载行才借着酒意伸出橄榄枝;
“贾贤兄,不知阁下对功名可求否?”
“功名?”
航海的酒量都不错,贾十四也是此道中人。别看旁边一小探五五粮醉被他们两个喝了大半,但贾十四脑子依旧十分清晰,顺口感叹道;
‘功名利禄谁不苛求?若是能得一官半职,小的就是当场死去,也能含笑九泉,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不过......’
只见他缓缓从桌案旁坐起,顺时针转了一圈,把他的样子尽皆展露在张载行的面前。
随即正过身子,指着自己那张斑驳雀黑的脸庞,苦笑继续说道;“咱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又没甚通天的背景,府里老爷也不会提携小的这种下里巴人。
咱倒是想,可您看!就咱这种情况,如何当得了官哟!
这世道,还是向张部长这般文曲星一般的人物,方可入得那庙堂。像小的这种人,只配风里浪里,以期积攒些钱财,能给家里娃儿婆姨弄个衣食不愁,就已经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喽......”
说完这番感叹,贾十四双手合十,假模假式做了个和尚的常规动作。
“贾县兄何必妄自菲薄?须知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百里奚还是个市徒,那汉高祖还是个破皮,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不过......”
说到此处,张载行隐晦瞅了对面贾十四一眼,对他勾了勾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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