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章邯猛地站起,右手拇指食指,双指执黑,狠狠朝着面前棋盘落下。
这一棋子、棋盘碰撞发出的脆响,瞬间惊动在场的三女。
“落子啦?”
“落子啦?”
三女神色俱是一镇,面带惊讶互相张望,然后齐齐迈步凑到跟前,低头朝棋盘望去。
待看清章邯落子的方位后,也立可敦和海兰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一脸怪异之色。
不懂围棋的也遂则抬头看着二人,有些茫然。
最后还是也立可敦先说话。
只见她转头,用那双红宝石般的招子直盯盯看向自家额驸,朱唇轻启,开口问道;“天元?”
这时章邯也抬头和妻子对视,眉目含笑点着头。
“真是天元。”
闻言,海兰察惊呼一声,一嘟嘴,面带不岔咕哝着;
‘切,搞了半天就下在天元,额驸到底懂不懂下棋嘛?
连稚子都知道,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
额驸居然舍弃金角,银边,选那漏洞百出的草肚皮,这还不如直接投降算了呢。’
也遂自然不知道什么围棋的金角银边草肚皮,可她听完后,觉得海兰察姐姐说得有几分道理。
遂立刻不明就里跟着面露愤愤附和;“海兰察姐姐说得对,额驸就是在瞎耽误工夫。”
章邯听完两位丫鬟的话,无动于衷。
仍旧紧盯着妻子的眼睛,似笑非笑对其发问;“娘子也是如此认为?”
也立可敦刚想张嘴确认,当听到丈夫这句话,猛然把吐到嘴边的话头给咽回肚子去。
她们夫妻二人结婚也有几个年头了,也立可敦自认为,对丈夫的性情,行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丈夫现在这幅表情,不像是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反倒有那么一些成竹在胸,抱着必胜的意味。
这种感觉却让也立可敦那是又惊又奇。
要知道,她刚才走出的这篇棋局可是有些来历,她前年拜访速不台时,无意在三哥处得到一本围棋残篇。
书上记载,这本残篇乃是前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与那华山同睡道人对弈所留。
这篇棋局中,白子便是那睡道人陈传所下,那黑子则是大宋太祖赵匡胤所留。那赵匡胤走到眼前这步,三日不得解,遂把华山方圆百里之地输给了那睡道人。
回到汴梁后,赵匡胤犹自不服气,才把这篇残局记录成册,藏于宫廷日日揣摩,终不得解,依为憾事。
之后,这篇棋局残篇辗转落到他那三哥窝阔台手中,后被她好奇得了。
也立可敦刚才也是一时兴起,才按照残局上所著与丈夫杀将起来,本心就没想过丈夫能赢。
可是,看丈夫现在这幅胸有成竹的态度,莫非真的让他给破了不成?
也立可敦不再轻易言语,低头蹙眉照着棋盘看了又看,可无论怎么看,也没有看出丈夫这手出人意表的天元到底有何妙处。
反而看出对方形式已然漏洞百出,这简直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她自信,就是以自己本身的围棋水平,也能几步把对方黑子逼入死局。
再次反复检查几遍,发现对方真的是虚张声势后,也立可敦彻底放心。
立刻抬头嗔了章邯一眼,嘴里犹自说着;‘我当夫君如此能耐,居然敢下天元,看我........嗯?不对。’说着话,也立可敦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捏起白子落下,可落子前的那一刻,她又犹豫了。
柳眉颦皱,指间白子迟迟不落下,看得海兰察大急。
忙欺身上前,催促着;‘公主快下啊!
只待如此,管给额驸一个教训,三步之内让他落个满盘皆输。’
“是嘛?呵呵.......”
章邯闻言,那似笑非笑的揶揄声适时在二女耳畔响起。
“难道......”海兰察凑上前去。
不多时,只听她哎呀!惊呼出声。
口中犹自不信,腾目结舌结巴道;‘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却原道是章邯这步天元落下,虽然表面看似破绽百出,可凡事都有两面。有道是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表面看来,只要白子继续攻杀黑子落败就在旦夕之间。可巧妙的是,这枚落在天元的黑子,却始终像一颗钉子般牢牢地定在那里,为章邯残莽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让他得以重新布局,再次化龙。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天命交换,星移轮转,棋盘局势满脑翻转过来。
可以说,这看似漏洞百出,如稚子随手落下的天元,却恰恰成为这盘残局最关键的胜负手。
一刻钟后,终于,也立可敦没了耐性,见对方起势不可阻挡,顿时心下一横。
暗道;就算你黑蟒重新化龙又能怎样?我白子大龙已成,还能怕你一条刚刚破茧而出的小虫子?
“啪!白四进六。”
挥手一子落下,也立可敦重新落座,面色凝重望向棋盘。
章邯见,此时不仅棋盘之上斗转星移,连对方执棋手,也被自己这招出其不意扰的心神大乱。
遂心头大定,啪!啪!落下黑子重新排兵布阵。
‘黑四进八’
‘白三进五’
“黑一进九”
‘......’
"黑三进二,娘子,小生大龙已成。"
‘区区一条小泥鳅,看我杀你,白三进九。’
‘......’
"泥鳅翻身,一抓掏心。
黑五进三,
破!"
也立可敦目光呆滞,不可置信看着棋盘上的黑龙耀武扬威,自家白龙瞬间奄奄一息气绝。
心头火腾腾直冒,一下把手里的白子扔上棋盘,气呼呼对海兰察道;‘让他自己玩吧,我们回屋,哼!’
看着妻子气呼呼进了卧室的背影,章邯不由摸了摸鼻头,轻轻叹息;“女人呐,女人!”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看似无奈,可嘴角那抹浅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重新坐好,章邯自顾自端起微亮的茶盏抿了一口,心满意足低头俯瞰棋盘上自己的解决,面上的那股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只是,这股得意,在看清楚棋盘的那一刻,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棋盘上已经被自己绝地翻盘,杀得奄奄一息待毙白龙,此时居然又生龙活虎地睁开了双眼。
白龙,又活了?
章邯的面上从惊讶,到惊恐,脸色转变非常快。
不可置信放下手中茶盏,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没错,那白龙却是活了。
且其睁开的眼睛处,赫然正是妻子气愤离去随手扔下那颗白子。
顿时,一股浓浓的恐惧感疯狂涌上章邯心头。
半晌,章邯起身,如同僵尸枯木一般缓缓推开身后椅子,朝门外走去。
来到院中,小雪依旧簌簌落下。
章邯犹自不觉,慢慢抬起头,凝望那灰白色的苍穹,浑身战栗。
命运......
良久,哆嗦着突出两个字。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却把新桃换旧符。
正旦即春节,汉族的传统节日,也是自古以来流传的最重要节日。
此时,整个东方大地,不管是岭南塞北,还是大漠海岛,只要是有汉人居住的地方,皆是一副披红挂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走亲访友的景象。
今天的三合村章邯家,自然也不例外。
今早自打天色将明,一串鞭炮过后,登门拜年的亲族邻里基本就没停下过,让本就热闹的家里更增加那么几分烟火喧闹之气。
家中上门亲属,由妻妾侍在家照顾,章邯则带着儿子章森,正跪在爹娘的坟头,默默烧着纸钱。
待看着纸钱一点点燃烧成灰烬,章邯便领着儿子上前郑重跪拜上香。
随后,扭头示意跟来的阿大,阿二点燃烟花鞭炮。
阿大阿二点点头,两人扯开鞭炮绕着坟头缠绕几圈,才拿出火折子点燃。
“噼里啪啦.......”
片炮声火光四射,震耳欲聋。
张森捂着耳朵靠在章邯身边,两只眼睛定定望着火光,眼珠子一动不动。
咳咳……
硝石升腾伴着浓烟和呛鼻的气体,章邯几人皆捂住口鼻,轻微咳嗽着。
“咳…咳…咳…咳~”这时,从浓烟里出现个人。
离得近了,章邯父子定睛一看,却是族长百川叔。
待浓烟散去,新鲜的空气涌入腹腔,众人这才撤去口鼻防护,大口吸气。
章百川翻着白眼吐槽着;‘你这是放了多少挂炮竹,真要把你爹娘坟头点燃啊?’
这句话无疑是对章邯说的,章邯只得尴尬一笑,顺手推了推身边的儿子。
章森收到信号,也不含糊,立刻甜甜上前叫了声;“百川爷爷。”
这下,瞬间把百川叔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只见他立刻上前摸着章森的脑袋,面带慈祥从兜里拿出几颗纸包糖果,塞进章森兜里。
口中不断说着;‘好啊!好啊!咱们森哥儿又长大一岁。’
“是的呢!”章森倒也不见外,眉开眼笑回应。
“哈哈,也是个伶俐的小崽子。”
“呵呵呵.....”
和百川叔说了会话,这会儿天色已然大亮,章邯便开始询问百川叔来意。
原道,是章通到章邯家寻他,得知他已经出发,报给章百川后,他便到祖坟,过来通知章邯,让他一会吃了早饭一起挨家挨户拜年去。
这也是春节固定的节目了,章邯前世经历二十多年,自然不陌生。
遂连连答应,口中说着,称回去吃了早饭就领着儿子过去。
初一、初二、初三、
章邯一家人,这几日忙得团团转。
不仅同村亲戚走了个遍,就连邻村的远亲也要互相走动,属实折腾得挺狠。
妻子也立可敦她们。也是从早上接待客人接待到日落,基本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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