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了，凶手不在这里。”萧子云拍拍他的肩膀。“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叶叔叔不是在这里被杀的，凶手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杀了叶叔叔，然后把尸体抛到这里。”
“凶手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宋凌烟问。
“不知道。”萧子云道，“我们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把叶叔叔的脸毁成这样，叶叔叔在武林中人缘极好，从没听说他有厉害的仇家。”
“那也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唐雪道，“人一入江湖，就离不了恩怨情仇四字。”唐雪仇敌遍天下，唐雪对此倒是认识深刻。
“子云，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替叶师叔报仇。”王强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萧子云。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他来的。不管他藏在哪里。”萧子云毅然道，右手握紧了斗篷里的剑柄。
“找到又怎样？不是我泼你们的冷水。”唐雪撇撇嘴道，“叶子仪的剑法比我们四人武功加在一起还要高，他都死得这样惨，我们找到杀他的凶手，也只会比他死得更惨。”
“你……”王强蓦然怒起来，像一头咆哮的老虎。
“我怎么？”唐雪不屑道，“你想吓我？我好怕哟，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我说的是实话。”说着也双眼瞪圆对着王强。
“胖胖，你少说两句吧。”宋凌烟忙拉住唐雪的手，倒怕两人真的翻起脸来。
“你拉我作什么？”唐雪一甩手挣脱开，“哼，你敢凶我？告诉你，敢凶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再凶我一下试试，我叫你死得比他还难看。”
“胖胖，够了！”萧子云蓦然横身在两人中间，“你要耍你唐家千金小姐的脾气也要分个场合，你要显示你唐家的暗器功夫，我来接着。”
“都别闹了。”宋凌烟一跺脚道，“凶手找不找得到还很难说，你们先要来个自相残杀吗？”
唐雪在萧子云严厉目光的逼视下，圆圆如苹果的俏脸忽然扭曲起来，她转身向后哭着跑去。
“你也真是的。”宋凌烟白了萧子云一眼，“你不平息事端，还跟着推波助澜。”也转身去追唐雪了。
“还有这样的人？人家不幸遇害了，她倒好，在一旁幸灾乐祸。”王强忿然道。
“她并没有幸灾乐祸，她说的也是实情，是我俩太冲动了。”萧子云冷静下来，心里却是深深的惭愧，他以前也在江湖上走动近四年了。如果加上他父母携带他行走江湖的日子，就有十几年了，也到过许多地方，见识到许多事情所以常常认为自己也是老江湖了，此刻才知道，自己依旧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以致遇到真正可怕的事就茫然失措，情绪也失常了。
“她就算和叶师叔没交情，不为他感到悲痛，也不必用那种腔调说话呀，这不是幸灾乐祸是什么？”王强怒犹不泄。
“这也许是因为她面对死亡时比我们更坚强，也就更冷静。”萧子云想起宋凌烟对他说的一些唐雪的事：唐雪似乎很不愿意呆在家中，从十五岁起每年都要在金陵和成都之间往返几次，而且总是单身来往，据说还真的杀过几个打她歪主意的色狼，而他们除了同伴间象征性的比武过招外，还没有过一次实战经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佩服唐雪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冷血动物。”王强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该因叶子仪之死而迁怒唐雪，只是嘴上还强硬着。
“你先为叶叔叔挖墓吧，我去看看胖胖，一会儿回来替你。”
他快步走过去，宋凌烟在三十几步远处拉住了唐雪，不停地哄劝她。
“他凶我，他也跟着凶我……我说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唐雪不停地抽搐着，委屈地哭着。
“别哭了。”宋凌烟劝着唐雪，自己却也不禁流泪了。她理解萧子云护着王强的心情，那正和她对待唐雪的心情一样，而且她也认为唐雪的话说得太冷，太凶了。但她看到唐雪哭的这么伤心，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胖胖”，萧子云走到两人身后，尴尬地叫了一声。
“别叫我，你还没凶够怎么的？”唐雪蓦然转过身，脸上的泪水也飞溅到萧子云身上，“你还要凶我怎地？你凶，你凶。我让你凶个够，行了吧？”
“胖胖，对不起。”萧子云两脚并拢，郑而重之地鞠躬赔礼。
“萧神剑，这可不敢当哟。”唐雪天性爽朗，心直口快，却不记仇。见到萧子云赔礼道歉的诚恳态度，心里的委屈已去了大半。
“胖胖，是我江湖阅历太浅，没经过什么阵仗，一遇到事就心慌意乱，乱发脾气，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保证绝不再凶你了。”萧子云说着又鞠了个躬。
“行了，要检讨也不用长篇大论的。”唐雪忽然间又破啼为笑，她虽然整天嘻嘻哈哈，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看重和宋凌烟、萧子云甚至还有王强的纯真友情。她把这种友情有时看得比家人的亲情还重，所以和二人闹翻脸后，最难受的倒是她，她痛哭流涕也是为此。而今萧子云用两个鞠躬和无比诚恳的道歉为她铺好台阶，她也就顺势下来了。
“看来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哄都哄不好，你几句话就摆平了。”宋凌烟在一旁拭泪笑道，心里却感到隐隐的嫉妒的苦痛，在这一刻，她宁愿接受道歉的是自己，而不是唐雪。
“凌烟姐，我是不想让你在中间作难，才是和他计较的。”唐雪以十八岁少女特有的敏感嗅出了宋凌烟话中的一丝酸意。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凌烟从唐雪的眼神中明白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因而感到内疚，搂住唐雪圆润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萧子云心中释然了，正想再说几句话调和气氛，那面却又传来王强惊惧的叫声：“子云，你快来！”
萧子云皱皱眉头，心想这小子今天怎么了？情绪不是失常而是反常了，虽这般想，还是快步走回去，他先看到的是王强那不停抖动的双肩，随后又看到了叶子仪的尸体，他的身体便也剧烈抖动起来，如秋风中旋转的落叶。
他蓦然想到一事，回头看去，宋凌烟和唐雪正施施然向这面走来，他嘶声大叫道：“你们退回去，不许过来！”
宋凌烟和唐雪被他凶神般的面孔吓得倒退一步，连出了什么事都不敢问了。
“你们到道上去，千万不要过来！”萧子云又厉声吼道，声音真的嘶哑了。
“这是怎么了？”唐雪险些又哭出来，“刚刚还保证说绝不再凶我，这才一转脸儿的工夫怎么又凶起来了，还凶的跟鬼似的。”
“别理他们，我们到那面去吧，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而且是不能让我们女孩子看到的。”宋凌烟搂着唐雪的肩膀，向道上走过去。
“女孩子？女孩子怎么了？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不就是个死人嘛。”唐雪口中埋怨着，不情不愿地走着。
第二章
两人回到山道上，回头看到萧子云和王强先是在叶子仪的尸体前跪伏了很长时间，然后又开始轮番发疯似的掘墓，远远望去，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在挖墓，倒像是两个疯子在跳舞。
“这一会儿怎么这么冷啊。”唐雪不由得裹紧斗篷，连打几个寒战。
“我也是。”宋凌烟低声道，她不单裹紧斗篷，肩膀也耸起来，两个人都感到好像穿着单衣站在寒冬腊月凛冽的风涛中。
“他们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两人互望的眼神中充满着疑问，但也知道从对方那里得不到答案，也就没有问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们感觉上就是一个寒冷的世纪，萧子云和王强总算忙乎完了，走了回来。
这两人的身上沾满了泥土，而宋凌烟和唐雪在看清他们面目的刹那间，都感到这两人仿佛变成了另外的完全的陌生人。王强的眼睛不仅充满血丝，而且凶芒四射，就跟一头饿疯了的狼似的，萧子云的眼睛也已经充血了，他步履凝重，手按剑柄，不停地巡视着四周，好像随时要向哪里刺出一剑。
“完了，这两人真疯了。”唐雪在心里嘀咕着却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胖胖，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先别招惹他们。”宋凌烟在唐雪耳边悄声道。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让着他们就是了。”唐雪扬了扬浓黑的眉毛，故作大量地说，她心里却生出恐惧，感觉走回来的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是两头凶猛的野兽。
萧子云看到宋凌烟瑟瑟缩缩的样子，心里一痛，神情也放松下来，勉强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出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没心思替你们担心，我们都快被你们吓死了。”宋凌烟忽然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强忍着没哭出来，眼里却充溢着泪水。
“对不起。”萧子云只说了一句，忽然捂住脸，肩膀又剧烈抖动起来。
“喂，你别哭呀，我没怪你。”宋凌烟登时慌了手脚，想劝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让他哭吧，凌烟姐。”唐雪道，“哭出来就会好了。”她又走到萧子云面前，拍拍他肩膀。“萧大哥，你尽情地哭一场吧，别硬挺着，憋在心里会生病的，哦，哭吧，哭吧。”她像哄小孩似的劝着他。
萧子云却把两手拿开，又挥袖拭去满脸的泪水，低声道：“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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