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袭一回头,屋子的门已经敞开,一个老太太盘着腿儿坐在炕上,翻着白眼,嘴里阴阳怪气的念叨着,这应该就是刚才的怪声音的生源。
一张大红纸贴在墙上,各路仙家的名字都写在上面,上面的是黄三太奶奶和黄三太爷,下面是祭品和供台。
这个东西叶安袭知道,以前在红灯区长大的时候,很多小姐们都信这个,所谓的黄三太奶奶也就是黄鼠狼大仙。
不过这种乱七八糟的迷信,叶安袭从来不信,如果崇拜一个妖精就能未卜先知,那何必这些小兽还生生世世忍受着低人一等呢?
“你最近有烦心事缠身。”
谁会没有烦心事呢?
这是废话,所有测命的标准开篇,叶安袭觉得全无兴趣,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不久之后,你会离婚。”
老太太的这句话,让叶安袭莞尔一笑,离婚?
就算是有一天她想,那个阴沉霸道的男人肯么?
想来这些算命的总是在感情与生命威胁之间找话题,因为人们通常都在乎这个,不过这老奶奶真是找错人了,她是穿的不错,可现在她真没有钱去帮她孝敬那些她心中的神仙。
没有停顿,转身走了。
等叶安袭和宗政贤挂完水离开小诊所的时候,那个老奶奶还出来送了他们,冲着叶安袭笑的和蔼,可看起来就越是怪怪的。
“认识?”
宗政贤搀着叶安袭,有些狐疑。
“你有离婚的打算么?”
叶安袭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个问题,让宗政贤的俊脸整张的沉下。
“叶、安、袭!”
那一纸离婚协议,三年了就算他存的泛黄,但是那窒息的感觉却一直没有退却,就连听见离婚两个字他都不舒服。
从结婚的那天,虽然不在乎,但他就没想过离婚,更别说现在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看着宗政贤的脸上从多云转向阵雨,叶安袭反而莞尔一笑。
“咱们回家。”
清风吹动海藻一般的长发,婆娑的光线下是叶安袭浅浅的酒窝,宗政贤心里一紧,莫明的,总有一种她随时会不见的感觉。
…
可到家了,还没进院子,离很远就听见了凄厉的女人的哭声和一群人互涌的狠戾叫骂声,那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那院子中间,一群穿着廉价衣服的染着乱七八糟头发的小流氓围着一摞轮胎,吐着吐沫叫骂着那轮胎里圈着的脑袋。
一个小流氓拿着火把就往下要点,头发凌乱的已经哭哑了嗓子的月姐疯狂的扑上去,死死的抓着那拿着火把的手。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男人吧!欠你们的钱,我来想办法!”
这疯婆子哭丧似的真他妈吵,还!老大说了,这批货和上批货全都欠着!就是还钱也得给点教训,小流氓一脚实实的踹了娇小的女人一脚。
“操!滚!没钱也敢他妈玩这个,这他妈就是下场!”
说完一把火就点了下去,橡胶是易燃物,噌噌的就着着了起来,月姐捂着肚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扑过去。
“啊!老公!”
可扑过去,踹一脚,再爬起来,再一脚!
“住手!”
一道清冷的女声声音不大,却是喝止了这几个小流氓殴打地上的女人,再抬头看这管闲事儿的一男一女。
一身的打扮和气度一看就不是这地方的人。
这些要债的人本来就不是以杀人为目的的,能清债最好,他们还能有利息的分成。
“哥哥,姐姐,兄弟几个也不是茬子,要么这男人欠的钱,您二位给清了,这点教训,咱们就算了。”
看着月姐那哭红的眼睛乞求的看着自己,叶安袭虽不再看她,可心里也释怀了昨天的事儿,想必她偷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她老公,不过是个傻女人。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她也没有钱,拿什么还?
这些人要债的手段她门儿清,毕竟她也在太子帮待过几年,那烧轮胎不过是吓唬人,如果真要杀人就泼汽油了。
也不要想过几天手方便再还的事儿,非亲非故,没有人会宽限你这陌生人的口头的。
正当叶安袭自己左思右想的空档,一边的宗政贤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
“这个够么?”
狐疑的看着他,见他把袖口放在她眼前,那阳光下反射的刺眼的光,让叶安袭眉头舒展开来。
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怎么忘了,宗政贤的两颗袖口都是几克拉的美钻。
一颗钻石可是比欠的钱要多了几倍,那几个小流氓自然满意,还很有道义的把那一摞轮胎踹倒,那燃烧的第一个也被踢到一边。
月姐噗通就给叶安袭跪下了。
“妹子,姐…姐他妈不是人!”
说完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看看他去吧。”
叶安袭什么都没提,这件事她不打算说了,被逼去偷,这种滋味多难受,她比谁都清楚。
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身边的男人,好像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这种感觉真的很窝心。
…
“给我东西,快,给我东西!”
刚被月姐从轮胎里拉出来的男人蜷缩成一团,抱着手臂哆嗦着全身抽搐着,暴躁的呵斥着。
“很难受么?你等着,我去拿!”
月姐踉跄的奔向屋子里,甚至忘了这院子里还站着两个外人。
络腮胡子看不清楚脸型,狠戾的眼早已茫然,全身上下的廉价衣服落魄的蜷缩在一起,那个人就算是化成灰叶安袭也不会忘…
那三天的人间炼狱…
明显感觉怀里的女人一震,宗政贤蹙眉沉声问道。
“怎么了?”
“宗政贤,我想回家。”
…
106 残月·纠缠的真相
看着那上了锁的门,宗政贤蹙眉,他记得走的时候明明是留门的,怎么现在却上了锁?
“你来。”
暂时不去考虑这些,反正有这女人在,等于带了一把万能钥匙。
“叶安袭?”
“喂。”
大手揉揉叶安袭海藻般的头发,看着这女人异样的出神,似乎从那院回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斑驳的阳光透过男人的细碎发线刺到叶安袭的眼睛里,像是提醒着她魂归来兮。
对,这里是现实,那种人间炼狱的日子都过去了。
抬起头看看一直盯着她的宗政贤,怎么了?
“嗯?”
“把锁打开。”
这是宗政贤站在门口跟叶安袭说的第四句话,除了这句,很明显,前面的她全部没有听见。
“恩。”
看着叶安袭一如既往的摘掉了头发上的发卡,熟练的打开了门锁,可那僵直麻木却丝毫不差的尽数扫进了宗政贤的眼里。
狭长的眸子微眯,瞥了一眼隔壁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院子,一抹异样转瞬即逝。
刚一进了屋子,看见眼前的一幕,不得不说,叶安袭和宗政贤确实都愣住了。
原本空荡的餐桌上,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还有明晃晃的一沓人民币就直挺挺的摆在一边。
两个人当然不会以为是家里天降神兵来了海螺姑娘,也不会幼稚的以为这是谁会跑这荒村小镇毒害他们,而去找根银针挨个试毒。
“真好。”
此时此刻,叶安袭懒得去分析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要有的吃,不用她去做,怎么样都好。
只怔忡片刻,略加思考,宗政贤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吃饭吧。”
宗政贤的一句话,叶安袭就明白,他应该知道这人是谁,只要他说可以吃,那就一定可以吃,这个男人的谨慎,她心中有数。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像是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一样,叶安袭吃的很尽兴,可反看着宗政贤,还是那个挑挑筷子的细嚼慢咽,标准的管家大少爷的优雅进食仪态。
对吃除了挑剔没有感觉,对衣服除了质感没有要求,叶安袭其实有些同情宗政贤,他的人生究竟都在care什么?
食物在胃部的逐渐堆积,像是让心找到了安全感,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要面对过去,才能有冲破悲剧的勇气。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为什么在他身边的会是一个乡村女孩的月姐?
为什么他会碰上那个东西?
那她这么多年所芥蒂埋藏的真相,尽力维护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的自我麻醉?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有一点,叶安袭很确定,慕岩骗了她,骗了她整整三年。
“宗政贤,我想回H市。”
虽然她一脸的平静,一如既往的淡然,但瞳孔之间的一紧一缩,都看着宗政贤的眼里。
这一次,宗政贤不想去猜,因为这个女人的心,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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