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次,换他陪她。
“娇娇想不想知道,”他微笑着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一日,姑姑对朕说了什么?”
“不想。”她倚在他肩上,慢慢摇头,听出了他的讶异,慢慢道,“我猜的到。”
不过是要他好好待她,而已。可怜天下父母
自古如此。
这些年,这个娘亲陪在她身边,爱她,护她,当她坚实的后盾,渐渐地,她便觉得,前世,今生,那个娘亲,都是她。
一样的爱,一样的护,一样地付出,一样的奉献。
“我要地什么,到头来,都是假地。唯有你和越儿幸福,是真的。”到最后,娘亲这样说。
两千年后,娘亲去世地时候,她在警校训练,陡然间就觉得,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后来,听到噩耗,哭的声嘶力竭。
而如今,她慢慢的,慢慢的,看着娘亲消瘦,死去,摸摸自己的腮,居然,没有眼泪。
是她对娘亲的爱少了?还是,这些年,渐渐的冷漠?“从小到大,娘亲都最疼我。”她慢慢道,“比疼哥哥还要疼。外婆让我住在长乐宫,娘亲其实舍不得。于是三天两头往长乐宫来,看外婆,也看我。”
而她有什么好,值得娘亲如此疼?
“嗯。”她听见身边的人慢慢道,“小时候,朕…我有时满羡慕娇娇的。母后虽然爱重我,却不会单纯的疼宠。”
“那一年,我生疹子了,娘亲把宫里的御医全叫了来。明明不是什么大病,她就是那么急;那一年,”
“那一年,我嫁你的时候,娘亲送我上车,舍不得,却笑得很开心…那一年,我喜欢上一个洋娃娃,妈妈买不起,结果我不懂事哭闹…”
“娇娇?”有人轻轻摇着她的肩,声音三异。到最后。那个洋娃娃,还是出现在她的床头。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眸底的些微三异神情。烛光太暗,看不清楚。
刘彻叹了一声。道,“娇娇若是想哭,就哭吧。”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从面上落到地上。到最后。泪流过脸颊,仿若大雨倾盆。
天上地下,那个她能叫娘亲的人,都不在了。
按古礼,父母过世,出嫁地女儿,要守半月孝期。
陈阿娇在长门殿深居浅出半个月后,再出来,五月的南风已经有一丝炎热了。
五月里。薛植,赵破虏等将领率一万汉军出长安,准备攻打南越。
而汉军吃的第一个败仗消息传回长安城地时候。南宫长公主在她的夫君柳裔怀里,含笑闭了目。
而这一次。再也没能睁开。
听到这个消息时。刘彻执着笔,怔了半响。
饱满地墨汁顺着笔毫滴下来。啪的一声,落在雪花笺纸上,废了一张纸。
杨得意看的心惊,劝道,“陛下请节哀。”
“节哀?”刘彻慢慢道,“不,朕并不悲哀。”
至少,没有前面两次那么悲哀。
那是他的姐姐,他同父同母的姐姐,少时疼他爱他地姐姐,到了年长,又为了他,含屈带辱,踏上和亲匈奴长途的姐姐。
那时候,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姐姐了。
可是,如果上天愿意成全他们姐弟团圆,为什么便不肯多赐予她一些寿数呢?
“你知道,”他没有转身,慢慢问道,“朕的皇姐,今年多少岁么?”
杨得意胆战心惊,不敢答。
“她不过,比朕年长四岁。”
也只比阿娇,年长两岁。
那么年轻的生命,却因为大漠风沙的摧折,过早的凋谢了。
那么,阿娇呢?
阿娇也曾受摧折,阿娇也体弱难言。到如今,体冷,易乏,随便受一些风寒,就会高热不止。
这样脆弱的阿娇,会不会,也在他生命里的哪一个转角,撒手而去,不能再陪他?
他生命里所看重的人,一个一个去了,到如今,留在身边地,只有一个阿娇。
心底忽然泛起的焦躁难言,直到见到佳人身影,才慢慢安定下来。
阿娇的身子虽清瘦,面色却还好。只是望着他慢慢地落了泪,道,“昙姐,终究去了。”
南宫长公主刘昙,孝景皇帝女,武皇帝胞姐。武帝幼时,匈奴军臣单于叩关,帝无奈,以帝女南宫和亲。军臣乃罢。
军臣单于没,单于幼弟伊雉斜立,匈奴习俗,父死,子继其孥。长公主含憾随伊雉斜。
武皇帝尝数与匈奴战,皆捷。元狩二年四月,长信候携万骑千里奔袭,至漠北王庭,南宫长公主乃归。
元狩二年冬十二月,长信候柳裔尚南宫长公主刘昙。此后夫妻恩爱,元鼎五年,南宫长公主逝。
帝恸,大葬其姊于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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