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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野心

作品:阵问长生|作者:观虚|分类:武侠修真|更新:2025-04-17 16:46:06|下载:阵问长生TXT下载
  画血祭阵法,接引邪神复生。

  这个要求,一般正经阵师是不可能答应的。

  墨画也想着,再「装模作样」地拒绝一下,但见到屠先生那双,冰冷残忍,

  而且显然没什么耐心的眼眸,墨画也就不再推脱,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屠先生拂袖,血色阵纹显现,解了血肉监牢,道了一声「随我来」,便走在了前面。

  墨画便亦步亦趋,跟在屠先生身后。

  两人一同向血肉迷宫深处走去。

  一路上,血肉挣狞,白骨森森,迷宫重叠,气氛压抑而闭塞。

  墨画尽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但还是认认真真,表现出了陌生,紧张且畏怯的模样。

  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记着屠先生的路线。

  屠先生心事重重,一时倒也真没想到,他这隐秘而森严的迷宫禁地,早已经被墨画探索了个遍。

  不知走了多久,气氛渐渐变了,环境也陌生了起来。

  四周血雾更浓,压抑感更强。

  墨画甚至能感受到,一股介于生死之间的邪异的心跳声,在牵动着他的脉搏,让他气血阻滞,胸口室息。

  又走了一刻钟,面前出现一扇白骨大门。

  穿过大门,强烈的邪神气息,扑面而来。

  一座血异的宏伟阵法建筑,耸立在墨画面前。

  墨画瞳孔一缩,屏住了呼吸。

  经过这么多波折,他终于随着屠先生,来到了这血肉迷宫的最深处。

  也终于见到了,荒天血祭大阵的阵眼,以及最核心的中枢。

  他之前的预感没错。

  的确是有心脏声。

  因为荒天血祭大阵,最核心处的阵眼,就是一颗浸在鲜血地脉中的,宛如大山一般的,巨大的「心脏」。

  地脉中的鲜血,流入心脏,为其注入生机。

  而血祭大阵运转,阵法凝练出的邪力,借助身为「阵眼」的心脏融于鲜血,

  又随着心脏的脉动,重新涌入地脉,将地脉污染成,污秽的血之长河。

  以巨大心脏为阵眼,将鲜血和邪力,融为一体。

  再以鲜血和邪力污染地脉,将浩瀚无尽的地脉,转化为血祭心脏的血管。

  邪力随着血管流淌,渐渐蔓延,并污染整片乾学大地。

  「这就是,荒天血祭大阵的阵眼——」

  墨画一时震撼失神,而后抬头望去,看向阵眼心脏之上,一座更为宏大的骨骸。

  骨骸遮天,耸立于地脉之上,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血祭阵纹,恢弘难言。

  这就是荒天血祭大阵的总枢。

  以心脏为阵眼,以脊骨为总枢。

  而这心脏,和这骨骸,彼此交相呼应,气息一体,仿佛是来自同一只古老巨兽。

  「屠先生这是·—杀了一只巨大的妖兽,然后剥开妖兽的心脏,作为阵眼,

  提炼妖兽的骸骨,作为总枢,以此来构建,荒天血祭大阵?」

  墨画心绪起伏,与此同时,也不免困惑。

  这真的是妖兽?

  妖兽能有这么大?

  不是妖兽,还能是什么兽?

  墨画忍不住问屠先生,「屠先生,这是—”」

  屠先生下意识就想开口,话到嘴边,又抗拒着本能,硬生生止住了。

  「不能答这小鬼的话——

  屠先生心道,而后漠然无语。

  墨画颇为遗憾,转头又看了眼无尽血河,鲜红心脏,还有其上恢弘的骨骸总枢,心中的震撼,还是久久难以平息。

  这是他前所未见,甚至以他的阵法认知,想都不曾想过的,宏伟的阵法构局。

  阵法博大精深。

  其精深处,微纹大义。

  其博大处,雄伟壮观。

  他也不是没见过,更为宏伟的大阵,

  论道山的五品论道大阵,就更壮观。

  但以如此巨大的心脏为阵眼,如此巨大的骨骼作阵媒来构建阵枢,两者浑然一体,宛如庞然的妖物,不仅构思奇绝,而且竟还真的建了出来,并真真切切展现在自己眼前。

  墨画微微叹了口气,胸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之情,也切实感慨修界之大,阵法之无穷。

  屠先生递给墨画一张,不知材质的皮纸,纸上有恢弘且带着蛮荒意蕴的阵枢总图。

  「血祭阵枢,我都教你了。」

  「下面你按这阵枢图,将我教你的阵枢,一丝不差,画在这—·骸骨之上......

  墨画看了眼阵枢总图。

  总图之上,很多三品阵枢被划去,改成了二品阵枢,显然是屠先生为了自已,临时特意修改的,为的就是让自己,能替他完成血祭仪式大阵的构建。

  虽然降品兼纹,会让血祭大阵的威能下降,但此时屠先生被其他事肘,分身乏术,显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

  墨画点头,准备开始动手去画阵法,却又被屠先生拦住。

  屠先生道:「不是你那么画的。」

  墨画不明白。

  屠先生似乎不太想教墨画,但时局如此,他没的选,过后,这才缓缓道:

  「你会画地为阵吧。」

  墨画神情微凝,但想到自己在论剑大会,众目之下,用过了这招,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点头道:

  「是。」

  「你既然会画地为阵,那就应该容易理解——」屠先生缓缓道:

  「寻常阵媒,是泛用的,在上面画阵法并不难;」

  「但一些秘传阵法,涉及专用的阵媒。想将阵纹,刻画在这些专用的阵媒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墨画闻言,微微点头。

  画地为阵,以「地」为媒,需要沟通大地道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掌握的屠先生抬头看向面前的巨大骸骨,继而道:

  「这荒天血祭大阵,同样如此。不以专用的巫祝秘法,你的阵纹,是无法留在这古兽之骸上的。」

  「在大荒的传承体系中,这古兽之骸,并非简单的‘阵媒’」,它也是阵法的一部分,与阵眼,阵枢,乃至总体阵纹,交融为一体。」

  「你若只将其视为单纯的‘媒介’,将其视为一件‘死物’,那你画下的阵纹,是无用的,根本激发不出血祭阵法的威力。」

  墨画皱眉,问道:「那我该怎么画呢?」

  屠先生默然,而后才缓缓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传你的,大荒骨刻之法「大荒骨刻?」墨画一。

  「这是一门,将阵法刻画在骨骼之上,让阵法与骨骼融为一体的大荒巫祝之法。」

  屠先生看着墨画,冷漠道:「多余的,我不便说,你也无需多问,只要学会方法,将阵法画好就行。」

  有东西学就好,墨画不再多问,只本分地点了点头。

  屠先生迈步,沿着白骨脊道,登上了庞大的古兽之骸,一边走,一边道:

  「大荒骨刻之法,不用阵笔,而用刀笔。借刀锋之利,于白骨之上,刻画阵纹,使阵纹与骨骸,化为一体,墨与媒不分,纹与骨不离。」

  「刻画之时,需以古兽之血,刻古兽之骨,感古兽亡魄,以自身神念为媒,

  三者一体,融汇贯通,方可成阵。」

  「此外,亦有诸多忌讳——」

  屠先生一边走,一边说,将「大荒骨刻之法」,原原本本教给了墨画,而后递给了墨画一支古旧的刀笔,一瓶绛红色血墨,指着一块空白的骨地,道:

  「你试试。」

  墨画领会了屠先生的意图,按照他说的刻法,感应兽魂,以神念控刀笔,融妖血,一笔落下。

  一笔绛红色阵纹,刻在了骨骸之上。

  阴风一吹,血融于骨,浑然一体。

  屠先生转头看向墨画,脸色凝重,瞳孔却缩得如针一般,透着难以置信。

  墨画仰头问屠先生,「是这样么?」

  屠先生缓缓点头,「是。」

  他按捺下心中诸般情绪,又道:「你按我说的去画,画得越快越好。」

  墨画点头,「好。」

  而后他便自屠先生规划的地方,以刀笔,点妖血,感应兽魂,一笔又一笔,

  刻画着血祭阵枢。

  初时下笔迟缓,刻画认真,每一笔都经深思熟虑,虽然慢,但却稳妥,并无错谬。

  第二笔,仍旧慢,但比第一笔,要快上一丝。

  第三笔,比第二笔更快。

  而后是第四笔—

  每一笔,都快上一分,且越画越快,越画越熟。

  不过几十笔下去,就从一个「新手」,蜕变成了「老手」,态度从容不迫,

  下笔游刃有余。

  屠先生深深吸了口气,心底发颤。

  大荒骨刻之法,会的人寥寥无几。

  血祭大阵阵枢,更是只有他一人掌控。

  可如今,此子明明是刚学,刚会,刚画,肉眼可见地,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教他什么,他都能学会。」

  「学什么,他转眼就能用上———

  「如此天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屠先生最后深深看了墨画一眼,嫉妒,担忧之色一闪而过,又化为平淡。

  平淡之中,藏着杀意。

  而墨画仿佛对此一无所知,还埋头在以「大荒骨刻法」,刻画着阵法,专心致志地沉浸在新奇的阵道手法中,对周遭的一切,失了感知。

  屠先生的身形化作血雾,渐渐淡去,而后消失了。

  墨画蹲在古兽骸骨之上,按着屠先生的吩咐,专心画着血祭阵法,而且画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熟.

  有了墨画帮忙,屠先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应付道廷的玄天北斗七星阵。

  同样,有了墨画帮忙,血祭大阵的核心进度,终于又开始向前推进了·

  乾学州界。

  观剑楼。

  正借北斗七星阵,自天而下,窥测阵法,洞悉全局气机的司徒真人神情凝重道:

  「的确有人,在帮那‘屠先生’,画荒天血祭大阵。」

  有洞虚老祖皱眉道:「既是大阵,必不是一人所画,此事有何稀奇?」

  司徒真人摇头,叹道:「这不一样”

  「血祭大阵,是一种仪式阵法,涉及神念大道,与一般阵法不同。」

  「外围的邪阵,或许可以用邪阵师来画阵法,填充大阵体量。」

  「但内核的阵眼,包括阵枢,只有一人,也只能由一人掌控。」

  「就像祭祀仪式,只能有一个‘主祭」一样。这种血祭大阵,也只能有一人,来掌握这最深处的秘密。」

  「血祭大阵的阵眼炼制,阵枢流转,阵法构造,绝不能为外人所知。」

  「而这唯一知道,血祭大阵构建之法的人,就是那个万众邪魔口称的「屠先生’。」

  「这屠先生,明明被我以天机锁定,借七星阵之力压制,分身乏术,无暇去画血祭大阵。」

  「可现在——又冒出了一人,他在替这屠先生,刻画这‘大逆不道」的荒天血祭之阵。」

  司徒真人满脸皱纹肃然,语气无比凝重,「血祭的奥义,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

  「这里面,掺杂了古老阵法,大荒巫术,血祭仪式,还有神道上的禁忌——

  能学会这类奥义的人,便如这屠先生一样,必神识过人,天资奇绝,心智如妖,

  是个上等的妖魔‘邪胚」,一不注意,就会修成惑乱天道的大魔头。」

  「此人,是个大「隐患’。」

  「更奇怪的是」

  司徒真人皱眉,「我曾尝试,以玄天北斗七星阵,沟通玄天星辰之力,从天而降,将这‘助纣为虐」之人,直接抹杀,可我竟———?锁定不了他的天机——」

  「要么此人,因果极大。要么他身上,有避因果杀伐的天机至宝。」

  ‘我远道而来,不知乾学州界近况,没料想这屠先生身边,还有此等人物·...」

  司徒真人看向一众洞虚,问道:

  「诸位可知,此人是谁?」

  大殿之内,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很多洞虚老祖,心里都有了猜测。

  但这种事,不便说出来。众人只是默默地,看向一旁的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闭着眼,装作古井无波。

  「此事再说吧——.」一位出身论道山,德高望重,且仙风道骨的洞虚便道: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遏制血祭大阵,避免乾学州界生灵涂炭。」

  他抬头看向天边的血色,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们都小看了这些孽畜。」

  「这血祭大阵,野心太大了—

  此话一出,在场一众老祖纷纷脸色微肃。

  荒天血祭大阵开启之时,他们虽觉得棘手,但心中也并不太急切。

  毕竟只是一副准三品的大阵,想以这等大阵,动摇五品乾学的根基,无异于痴心妄想。

  甚至,很多洞虚老祖修道多年,早已心性冷漠如冰,对这所谓的「血祭」;

  也并不太在意。

  血祭而已,无非就是多死点人罢了。

  反正死的,都是看不见的散修,是乾学周边的低等修土。

  只要不死他们世家,宗门的弟子就好。

  只是为了维护乾学名声,为了给道廷交代,他们这才不得不,投入大力气,

  试图解决这些邪魔外道。

  可随着局势发展,血祭大阵蔓延,一些修过天机,钻研过阵法的老祖们就发觉到,这个荒天血祭大阵,根本没那么简单,这屠先生的野心,也比他们想的要大很多.——·

  更不用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此前几乎只存在于修道古籍中的「邪神」的复生。

  这种事,大多数洞虚老祖,也是半信半疑。

  但身为玄机谷大长老的司徒真人,心底却充斥着难掩的恐惧。

  司徒真人深深吸了口气,心底微颤,对众人道:

  「邪神,乃天机因果之中—真正的大恐怖。」

  「荒天血祭,未必真的能将这大恐怖,降临于世。但却不得不防。」

  「这血祭大阵,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遏制,乃至摧毁。」

  「绝不能让这血祭大阵,真正落成,给邪神诞生,创造哪怕万一的契机。」

  「我会想办法,借玄天北斗七星阵,透过血祭大阵,锁定那屠先生,只要他神识大量外泄,露出踪迹,便以七星之芒降下,将其抹杀。即便杀不了他,也会将其重创。」

  「只是,七星阵玄妙,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掌控。还请诸位,助老夫一臂之力。」

  一众洞虚老祖纷纷颌首应允:

  「这是自然。」

  人群之中,荀老先生睁开眼眸,同样看向天边的血色大阵,皱起了眉头。

  邪神的事,他固然担忧。

  乾学州界此番的大劫,太虚门的将来,也让他忧心。

  但他更挂念的,还是墨画那孩子。

  不只是挂念,甚至有些害怕。

  「这孩子混在妖魔之中,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他又究竟,在做些什么?」

  荀老先生眉头紧缩。

  血祭大阵,血肉迷宫最深处。

  墨画还是那个墨画,他还在替屠先生「打工」

  之前的「打工」,是画基础阵法,算是「打杂」。

  但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是在替屠先生,以大荒骨刻法,画荒天血祭大阵最核心的阵枢。

  他已经可以一定程度上,「接手」屠先生的活了。

  要是再这样混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取而代之,自己当「屠先生」,去复活大荒邪神了。

  当然,前提是他境界要能跟上。

  无论外面的局势,如何风云震荡,血雨腥风,墨画的眼中,仍旧只有阵法。

  他仍旧一味地,兢兢业业地,替屠先生画着血祭阵法。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阵眼之上,总枢之中。

  整个荒天血祭大阵,都在他脚下。

  他的视野,无比宽广,几乎可以总览整个大阵的格局。

  屠先生希望他学的,墨画都学会了。

  屠先生不希望墨画学,墨画也一个不落,全都学了。

  身为「打工人」,自然要有「偷学」的心。

  不然根本不可能进步,不可能自己翻身做主人。

  甚至屠先生自己都不知道,墨画到底都瞒着他学了什么。

  随着墨画参与越深,画得越多,看得越多,体悟越多,整个荒天血祭的脉络,在他的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

  之前在雁落山,因为只看一隅,而无法参悟的东西,此时也豁然贯通。

  古兽巨骸之上,墨画画着画着,忽而神情一证,瞳孔骤缩,继而深深吸了口凉气。

  他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屠先生究竟要做什么了。

  他为什么敢在乾学州界那么多洞虚老祖的眼皮下,在各大世家,各大宗门,

  以及五品道廷司云集的面前,展开荒天血祭大阵·

  墨画皱着眉头,在脑海中,重构着血祭大阵的完整阵枢。

  以这些阵枢为节点,与现实世界中,乾学地界上,一个个州界对应起来。

  「峦山城,烟水城,烟水河畔,璧山城,孤山城以北,清州城以南的驿山城·...」

  「这所有的二三品城池,都有祭坛。这些祭坛是一个个节点,以地下的鲜血之脉为线,全部连起来,刚好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五品乾学州界,完全封锁在内。」

  「准三品大阵,威胁不到五品州界。」

  「那就将二品和三品州界,以‘并联」的阵枢,建成血祭大阵,再借天道法则限制,邪神之力威胁,将五品州界完全封死,之后一点点污染,一点点蚕食」

  「最终,彻底吞掉五品州界!」

  以弱阶胜强阶,以低境杀高境。

  墨画心中一震。

  这种他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宏观大阵构思,此时此刻,深深刻在了他的识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