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
在这不见任何生机，没有丝毫灵气的断魂崖上，罗尘默默计算着时间的流转。
第五年的时候，他分割出了第七魂。
第六年的时候，苦修上百年的《裂魂功》终于大成，但隐隐间他感觉到大圆满的《裂魂功》有所缺陷。具体在哪儿不得而知，想来是跟韩瞻记忆中的缺失有关。
对此，罗尘没有深究。
他很清楚，这门功法从得来之时，系统就标注的就是残缺版本。
且因为层次过高，不是靠着熟练度提升就能够自然而然补全的。
要想将其补全，要么投入海量的成就点，要么就得寻得韩瞻也不知晓的某种辅助性宝物。
“我的目标是九大分魂，突破元婴境界的神魂限制，目前《裂魂功》够用了！”
当第七年到来之时，罗尘就马不停蹄的踏入了第八魂的分割中。
《裂魂功》的锻神原理，源于量变引起质变，在主魂无可提升的情况下，由大量分魂提升，从而带动整体的提升。
是以，分魂数量越多越好。
这从韩瞻早早地就分割出了九大分魂，便可见一斑。
若不是罗尘早年被俗事所累，也早就该走到那一步了。
不过，现在嘛，也不迟！
尤其有着遍地魂石相助，那更是事半功倍。
如果韩瞻还活着，见他如此修行《裂魂功》，只怕眼睛都要嫉妒的红透了。
今夜。
主魂圆润饱满，分魂生机勃勃，就连去年才切割的第七魂，也在连续一年的魂石培养下成长到了元婴中期层次。
是该切割第八魂了。
罗尘谨守心神，神识化刀，开始切割主魂。
只不过，原本习惯了的流程，今夜似乎有些不太顺利。
压抑的痛苦之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才将将停下。
恍惚间，已是三天过去。
罗尘面色苍白，心力交瘁的的看着识海中那新生的第八分魂。
“怎会如此？”
“越到后面越艰难，这与功法上的记载不同。”
“难道说，这门功法得按照韩瞻那种修炼方式，越早分裂九魂越好？”
罗尘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不觉得二者区别会有多大，尤其在自己已经将《裂魂功》的熟练度推至大圆满层次后，按理说应该更加轻松才对。
即便有瓶颈，也不该出现在第八魂，第九魂的时候。
想不通！
罗尘唯有吸收着缕缕青烟，恢复当前虚弱状态。
忽然！
嗡……
有沉闷的声音响起，随后绵延不断。
这声音很细微，却直达心灵深处，罗尘不明所以，走出洞府。
入目所及，但见天高地远，云海翻腾。
那一片黄泉海，以汹涌翻滚之势，向着外面滚滚冲刷。
看见这一幕，罗尘心中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又开始移动了！”
这些年，黄泉海还算得上风平浪静。
据罗尘推断，应当是停留在南疆附近，隐匿于南洋之中。
而当下这番动静，倒是和他最初撞上黄泉海时有几分相似。
“那这一次，又会游去哪里呢？”
罗尘喃喃自语着。
只是这番喃喃自语，渐渐地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本来因为才分裂了第八魂的苍白脸色，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他的目光从脚下断魂崖，再到满是黑石几乎不见少的沙滩，最后透过渺茫黄泉海直达远方，嘴唇抿得紧紧的。
“莫非……”
一个猜测，兀的跳上心头！
如果说断魂崖乃至这片黄泉海，都是一头顶级荒兽所化，那不可计数的魂石又是从何而来？
先前他以为是黄泉海冲刷而来，后来又发现实际上是从断魂崖上冲刷下来的。
然而在这日复一日的冲刷中，断魂崖未见崩塌，魂石沙滩也未见减少。
那自己这七年所消耗的大量魂石，又算什么？
“无中生有？不可能！”
“必有额外补充之处！”
罗尘联想了一下所有有关断魂崖这处禁地的情报，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若此物真为荒兽，那他所喜爱的食物当是生灵魂魄！
而且，不仅仅是单独的一两个生灵魂魄，而是那弥漫天地间，无所不在的生灵魂魄。
哪里多，它就会自动游去哪里，然后长期停留下来，缓缓吸收，转化为断魂崖的一部分。
山海界五洲之中，北海地界最辽阔，那无尽妖海更是一直充斥着战斗厮杀，所以断魂崖一直停留在妖海深处。
随着元魔宗覆灭，北海三大霸主彼此攻伐，乃至人妖大战和道宗入侵北海，战死者亡魂更是越来越多，断魂崖因此渐渐离开妖海深处，来到了人族边缘。
所以，这才有了当年自己的偶然碰上。
而断魂崖之所以来到靠近南疆的南洋附近，显然是受到了生死门大战的吸引。
幽离神君飞升之时，一击斩杀百万修，难以想象的新鲜生灵魂魄充斥在南疆修仙界，一时消散不去。
所以，断魂崖来了。
如今，六年过去，第七个年头到来。
如果南疆再无大的战事，那断魂崖也该进餐进得差不多了。
此刻离去，必然是有更加吸引它的所在。
“是哪里又爆发了堪比北海妖乱，南疆大战的战争吗？”
“还是说将要发生，亦或者已经发生了？”
罗尘心中冒出几个名字，最终停在了最熟悉的“东荒”上。
这些年，东荒战事频频，枉死者何止千百万？
再加上溟渊派覆灭，那条幽冥深渊早已无法庇护东荒海洋疆域，断魂崖或许正是往东荒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
罗尘的眼中渐渐升起了几分希望。
他早就发现黄泉海的潮起潮落规律，不仅仅是随着昼伏日出而变化，也随着整体时间流逝而变化。
越到后面，越发平静。
就好像进食一般，开始的时候总是狼吞虎咽，所以风大浪大。
到后面，吃得饱饱的，就不再那么激烈。
而自己若想离去，就得趁着风大浪大吞吐一切之时！
一念及此，罗尘暗下决定。
“在那一日到来之前，我必须分出第九魂，做好一切准备！”
……
天际白光闪烁。
片刻后，耳畔边方现闷雷炸响之音。
烂柯山，坐忘峰上，一道人影凭栏而立，望着九天之上乌云密布的景象神色平静。
有急促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走到老者身后，恭敬一礼。
“宗主，一切准备就绪！”
天元道宗宗主莫守拙微微颔首，转身入了坐忘峰其中一座大殿。
空旷的大殿中，随着他的进入，渐渐亮起四道光芒。
其中一道光芒，尚未稳固，便迫不及待的发出声音。
“师兄，为何不让我再入南疆？”
莫守拙瞥了一眼那道朦胧人影，平静道：“生死门已然齐聚，你能破之？”
刚才出声那人被噎住了。
旁边三道光芒渐渐稳固，其中传出一道轻柔女子声音。
“连城师弟，何必着急。幽离即已飞升，南疆不过是无主之地，且容它多苟延残喘几日便是。”
连城不忿，“无化神主持，生死门总能破解，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莫守拙反问道：“那你不怕幽离神君飞升前所留下的手段？”
连城恨声道：“他不过是借着霞举飞升之时牵引来的庞大灵机，方能瞬败本座。如今人都走了，遗留手段又有何惧之？”
旁边传来苍老大笑声，却不再是宗主莫守拙和先前那女子。
“小连城啊，莫小看了天下英雄。幽离神君的厉害，绝非你能想象的。”
“不休师兄，何必笑我。”连城恼怒道：“生死门一战，你们战家子弟也损失惨重！连你最看好有望接你位置的战兵涛，现在都还伤势未复。还有谈师兄，你谈家那小丫头，现在可都还没收回尸骨。”
战不休语气一滞，呵责道：“南疆之事由你负责，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还好这般言说？”
天元五祖之一的谈风月，此刻也不禁幽幽一叹。
“此次兵伐山海四洲，本就有锻炼下面小辈的心思，那个小丫头死了，也只能说她时运不济，该当有此大劫。只是幽离神君之能，确实超乎想象了。”
殿内议论纷纷，莫守拙似有些烦了。
咚！
指背轻敲桌子，他沉声道：“幽离神君会不顾后果出手，的确出乎预料。但他已经飞升，离开此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短时间内，生死门不可能再出一名化神大能。南疆落入我道宗之手，不过是早晚之事而已。连城，你且多些耐心，会有重返南疆之日。”
“哼！”连城冷哼一声，虽有不满，却也没再强求。
说到底，天元道宗兵伐四洲，处处顺利，就他这边遭了迎头痛击。
但他也很冤啊！
谁能想到寿元无几，本该大限将至的幽离神君，会突然飞升，甚至不顾反噬强行出手抹杀道宗大军。
莫守拙压下了这边，开始询问其他几处的情况。
“椿元师妹，东荒那边如何了？”
先前那温柔的女子声音再次出现，条理清晰，将东荒情况娓娓道来。
“大小宗门在妖族大军威胁下，已经臣服我们。”
“借着大战之际，我曾远远窥探过苍梧山，天劫的确一直高悬，十余年不散，恐怖至极。”
“溟渊那三位道友着实刚烈，死之前居然还有这等手段。”
莫守拙面色微松，“也就是说，那头妖凤的确出不了手了？”
椿元老祖轻声道：“是的。”
莫守拙松了口气，“既如此，那便加快脚步，一统东荒修仙界。但切记，我道宗手脚只局限于原本东荒人族之地，不管是百万大山还是苍梧山，皆不可沾染半分。”
殿内，有人不解。
“那妖凤本就是重伤之躯，如今又受天劫压制，何必如此忌惮？”
这不解之人，正是连城老祖。
莫守拙摆了摆手，“师弟你不懂，妖凤原本实力，犹在幽离神君之上。即便受了此界压制，以及种种掣肘，也非我等可以随便招惹的。若不是溟渊派突然没了，我天元道宗是绝不会踏上东荒领土的。”
连城老祖惊疑不定，“若真有这般厉害，岂不成了我道宗大敌？”
“本就是敌人。”莫守拙淡声道，“不过她是与主宗为敌，在这山海界中，我们不招惹她，她最好也别踏上中州，不然……”
言语中，有着淡淡杀意涌现。
但这份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莫守拙问起了北海那边的情况。
椿元老祖却话还未尽。
“掌门师兄，东荒这边有两人或许得注意一二。”
“谁？”
“一者妖皇青霜，身怀空间法则真意！”
“此妖我知道，暂且不做理会，另一人是谁？”
“罗尘！”
“嗯？”莫守拙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是那个曾在五百年大比出尽风头，又回归东荒展露丹道宗师造诣的罗尘？”
椿元老祖嗯声道：“就是此子。原本我只是因为座下弟子青蓝而对其有所关注，但我发现，他不像师兄你早年判断那样已经废了，反而又领悟出了契合自己的火之本源。”
此话一出，殿内不由一静。
众人皆是化神大能，也记得当年蜃龙洞天大比之事。
出尽风头的罗尘，自然也不会忘。
但那时候，罗尘虽然出人意料的领悟了法则真意，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路子走歪了，未来化神无望。
若不是后来陆陆续续有丹宗之名传来，尤其是对方背叛天元道宗加入星门，令道宗声名有损这件事，众人也不会将他记得那么深刻。
但也仅仅只是记得而已。
可现在，椿元老祖说对方还领悟出了另一道法则真意，还是很契合的火之本源，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莫守拙首次眉头一皱，“当真？”
椿元老祖肯定道：“假不了，我曾亲自去五行神宗遗址查探过，那里的确有火行法则真意残留的痕迹。而且，时炬去得更早，他感受更深。”
这就错不了了。
时炬这个小辈也是提前领悟的火之本源，同性相斥之下，很难认错。
莫守拙沉思片刻，缓缓问道：“他现在身居何处？”
“不知！”椿元老祖说道，但很快补了一句，“听闻南疆出了一名新晋体修强者，我怀疑是罗尘化身，因为他曾展露出极强的炼体境界，与大妖皇争锋且胜之！”
连城老祖惊讶道：“霸修齐天？”
“对！难道连城师弟见过他？”
“没见过，但根据战兵涛所言，死门很有可能是依靠此人推开的。”
众人不由惊讶，能够推开死门，这炼体造诣只怕是已经极高极深了。
莫守拙问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连城老祖无言以对。
莫守拙皱了皱眉，“罢了，他若是一辈子隐姓埋名也就罢了，但只要出现，就终究还是会归于我道宗门下。先议其他事情吧！战师兄，北海那边情况如何了？”
战不休哈哈一笑，“一切进展顺利，厉沧海很配合我们。老夫也跟海皇鲸、北离大圣二妖交过手，虽然只是隔空交锋，但二妖不是我对手。北海大局已定，剩下的就只是下面小辈的事情了。”
莫守拙眉头舒展，问起了西漠情况。
谈风月同样给出了好消息。
“悬空寺依旧紧闭山门，这给了我们很好的出兵借口。唯一的疑虑是，我只找到了赤沙古蝎的踪迹，与他合作的那头金翅大鹏鸟，诡异的消失不见了。”
西漠妖乱，领头者主要就是这两位。
一尊古妖赤沙古蝎，一尊曾经受过佛门点化的荒兽金翅大鹏。
如今虽然诡异少了一位，但对天元道宗而言，反而是好消息。
了解完四洲情况后，莫守拙心中渐渐有数。
北海大局已定，南疆指日可待，东荒只求原本人族修仙界，西漠出兵在即。
距离当年出兵，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若想彻底征服，或许还要花个五十年。
三千年养精蓄锐，百年征伐四洲。
百年征服之后，接着便是千百年的治理。
在自己飞升之前，或许可以见到道宗一统山海界的盛景。
他不由露出笑容，“诸君，算上其中变数，在我等交付担子飞升之前，或许真的可以做到山海一统，且共勉之吧！”
殿内顿时传来应和声。
“善！”
“共勉之！”
这场跨越大洲的神念聚会，随着欢声笑语，宣告结束。
莫守拙揉着眉头，离开大殿，再次踱步来到外面。
呼吸着比曾经更浓郁的坐忘峰灵气，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停过。
虽然各洲各地的战事都有一些意外，可在自己居中坐镇指挥以及四位师兄弟的奔走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即便有变数，也在掌握之中。
前人未曾做到的事业，在他这一代终于要完成了。
到时候，即便是飞升玄界，回归主宗，也算大功一件了。
眺望远方，莫守拙心中计算着大致时间，但渐渐地神色阴沉了下来。
那处乌云，为何久久不散？
“错了！”
“能够被掌握的变数，从来就不是变数！”
“道宗大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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