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然看着梳妆台的那支药膏,脖子火辣辣的疼,垂头的手缓缓伸出,却在即将握住那支药膏的时候,伸出另一只手捉住。
赵熙然,你不能这么没骨气!
他才刚伤害了你,你怎么能马上就接受他的施舍呢?没错,就是施舍!绝不能接受!
就这样双眸盯着那支药膏发红,也没再伸手。
坐在卧室,远远地便听见一楼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先是任云再说,之后又是罗娜,虽未听清楚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可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无非就是那些煽动程逍跟她离婚,将她扫地出门的话语。
这些,她已经听腻了!半点感觉都没有!
又看了眼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脖间越来越红,越来越疼。
哇的一声,整个人瘫软地趴在梳妆台上。
直到临近中午,赵熙然才下楼。
一楼除了刘姐以外,再无旁人。
“太太,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刘姐看她的眼神变得跟平日不一样了。眼眸里透出一丝焦灼。
“刘姐,你有事?”赵熙然淡淡扫了眼,“有事就说吧!”
“是这样的!”刘姐说,“我儿子儿媳从国外回来了,家里没人打理,我想回去帮帮他们。”
人情冷暖,赵熙然早已习惯,刘姐突然提出离职,也没有让她惊到。
“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想做到这个月月底!”刘姐弯腰站着。
赵熙然瞅了她一眼,淡淡道:“行吧!你的工钱到时候会一并打到你账上。”
“那我先去准备午饭!”刘姐慌忙往厨房跑。
赵熙然瞧着也没说话,等到刘姐准备好了以后,坐到餐桌静静地吃。
她默默吃着,心里却是在想还能在家里吃上几顿!任云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程逍答应了她什么?
也不知是刘姐看出了她心思,还是因为她答应了放刘姐走,心怀感激。
刘姐突然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讲?”
“有什么话还不能讲的!”赵熙然看着,“想说什么就说吧!”
“太太,老太太她就是个好强的人,特别看重面子!你不在家的那几年,别人天天在她跟前唠叨,说了你许多坏话。她虽然表面跟那些人都闹翻了,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在乎的!所以,这才总跟你过意不去!其实老太太并没有坏心思,你只要低头跟她服个软,许多事便能过去。”
赵熙然听着不言语。
虽然刘姐所说也许真的就是事实,但现在的她再没法跟任云低三下四,连连示好。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想法,赵熙然认定若是看不起,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初衷,她又何必拘泥于此?
跟任云道歉,这事想想便好。真去做,恐怕她面子里子都丢得精光,还讨不到半点好处!
一个人不能在同一坑里掉两次,同样,赵熙然不愿在任云这件事上再做无用的努力。
“你说的我知道了!”
赵熙然扒了两口便扔下筷子,趿着拖鞋回了房。
一整个下午,她都将自己关在房间,什么事也没做,就望着窗外发呆。
她在等待,等待程逍最后的抉择。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兜里的电话终于响了。
只是不是程逍打来的,而是一段时间未联系的赵青山。
“爸,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段时间没事别跟我打电话!”
“然然!”赵青山说,“你婆婆过来这边了!”
“婆婆?”赵熙然怔住,原本任云突然走了,是去她娘家了。只是婆婆这会子找她父母做什么?“说了是为什么事吗?”
半晌后赵青山才答:“然然,你跟爸说句实话!你跟那季医生究竟是不是那种关系?”
原本赵熙然还以为这件事仅在家里边闹闹,却不想婆婆竟然将季延风的事说给了自己的父母。现在还守在她娘家不走,非让他们给个说法!
“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女儿是怎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赵熙然不答反问,心有戚戚然。
“你,我当然清楚!”赵青山连忙道,“我就是不太放心,所以才……”
赵青山没再说,而赵熙然却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就是从骨子里害怕任云,怕她把夏正百的事全怪罪在他身上。
夏正百至今未醒,虽然确实跟他有关,但他并没有直接造成夏正百如今这样。
赵青山太明白被冤枉的滋味,曾经为了一两句无法改变的话,他逃到国外避难多年。前几年好不容易洗脱了身上的脏水,堂堂正做人不到十年,又一次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爸,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好!”绝不给你和我妈找麻烦。
“不是!”赵青山欲言又止,“然然,你还是现在回来一趟吧!你婆婆她还在这边等着。”
赵熙然脸色骤变,拿着手机的手一紧,“好。”
她知道迟早都有这一天的,只是当真正发生时,还是微感不适。
满怀心事的搭了计程车回家。
刚下车便看见候在马路边上的赵青山。
“爸!”
赵青山拉了赵熙然去到角落,将任云到家里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遍,随后道:“然然,我跟你妈商量来着,这次就委屈你,好好跟你婆婆道个歉!”
“爸,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能道歉呢?”赵熙然惊愕不已。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害怕任云到这种程度!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赵青山皱起眉头,“你婆婆她就是借题发挥!即便你这次跟她说清楚了你跟季延风的关系,也难保她下一次不再以这样的借口找你麻烦。然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啊要想一路顺风顺水,还得顺势而为。”
赵熙然听人说过太多这样的话。
她也知道他们这样想无可厚非。胳膊肘也确实拧不过大腿,更何况现在那人还是程逍的母亲!
从伦理上说,她确实应该对任云有个好的态度。
但任云说她跟季延风搅和不清,这事关名节,她不能因为要听婆婆的话,而将此事认下。
都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虽不是大丈夫,但也懂得做人做事该坚守的原则。
“爸,或许你说得没错!但这件事并非只要道个歉便能完的。”
道歉只是个开始,一旦她松了这个口,那么后面等着她的必将是洪水猛兽。
“这件事让你跟妈费心了,只是我不想那样!”
说完,赵熙然不管不顾地往楼上走。
单元房里,赵母正跟任云说话。
“亲家母,我们家然然确实是任性了点,但还不至于犯浑!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两个人都在外面去开房了,你还说这只是个误会?”任云脸红脖子粗,“田芬,这话说给你听,你信吗?”
赵母被任云堵得哑口无言。
“总之今天你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还在这里不走了!”
闻言,赵母心急如焚,迅速从沙发中起身,绕道进了卧室,拿了手机给赵青山拨打。
电话还未接通,关着的防盗门便咔嚓一声开了。
赵母回头见是赵青山和赵熙然,连忙掐断,快跑回客厅。
从进屋的那一刻,赵熙然便见任云端坐在沙发里。她脸色铁青,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气。
看得出来,婆婆很愤怒!
“婆婆!”
“你别这样叫我!我没有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儿媳!”
赵家三口脸色均不好看。
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赵母,见自家女儿在任云面前如此受气,怒火陡然升起。
正要说话,却被身旁的赵熙然拉住。
她低声道:“婆婆,我们有什么事能不能回去说?”
“有胆做那些丑事,还没胆承认?”任云扫了眼赵熙然,随后移向赵母,“你们就是这样教育她的?”
赵熙然恼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无辜牵连我的父母!他们并不该你什么!”
任云脸色变了又变,似是完全没想到赵熙然会跳出来指责她。
须臾后冷若冰霜地道:“不该我什么?现在老夏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每天靠着吊营养品维持生命!这事是谁造成的?你心里不清楚?”
赵熙然还以为她早把这事给说清楚了,却不想任云又一次提起。
真还是没完没了了!
“婆婆,公公的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那就是个意外!”
“若不是你爸约老夏去湿地公园遛什么鸟,我们家老夏现在还好好在家里。”任云越说越激动,“所有的事都是你们这家人造成的,害了我们家老夏不说,现在还要来害我儿子。”
赵家三口均是瞠目结舌。
见过不讲理的,也见过胡搅蛮缠的,但像任云这种颠倒是非黑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无论是赵青山,还是田芬,都以为任云是知书达礼之人。
虽然不曾跟他们多言,但基本的待人接物的礼仪却还在。虽偶有争执,但每次最终还是顺利达成共识。
先前的那些年,赵母在任云这边受了气,还会回家跟赵青山抱怨,而赵青山却总说只要程逍待女儿好就行。他们在任云那里受点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没事的时候少往程家凑。所有的一切均是以赵熙然的终身幸福为宗旨。
可如今亲耳听见任云说这样的话,田芬再也忍不住,“然然,你跟我进来!”
赵熙然回头看了眼沙发里坐着的任云,疾步尾随。
将卧室的房门关上,赵母缷下伪装,“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跟你爸不给你撑腰,就任云那目中无人蛮横作派,我跟你爸是真受不住!”缓了缓又道,“然然,现在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若还想跟程逍过下去,那你必须得做好思想准备。若不这样想,那我们得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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