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赵熙然,不时地偏头看身侧的向由钧。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安慰哭泣的小朵。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恰到好处,不似父亲却更甚父亲。
抽抽答答的小朵终于止住,像只小猫整个钻进向由钧怀里。
“爸爸,你真的不会扔下小朵吗?”
赵熙然下意识地看了眼向由钧。
他柔声道:“不会!”
只是简短的两字,却是掷地有声。
认识向由钧二十五年,赵熙然却是第一次见着他如此轻松自在,仿佛先前所发生的事从未存在。
他怀里的女孩儿慢慢睡去,向由钧将小朵平放在座椅中,又拿了车里早备好的浴巾盖上。
这是一条绣满芭比娃娃的浴巾,还是小朵最喜欢的粉色系,不是碰巧拿的,是特意准备的。
可见小朵没少在这车里睡觉。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赵熙然问。
“什么?”
向由钧转过头,赵熙然看了眼小朵身上盖的浴巾,“这半个月,你和小朵就这么过来的?”
“也不全是!”还有些时候,他同小朵一起住宾馆,只不过每次见睡下不多久,都会接到向天国打来让回家的电话。
赵熙然沉默了。
她原本以为向由钧真想到法子应对,却不想竟是苟且偷生。那么先前的报道,萧沫沫那一身的涂料,肯定也是经过他渲染过的。
他并没有过得如他说的那样好!
“由钧哥,要不我还是……”
“别说这种话!”向由钧坚定地道:“我答应过小朵不再丢下,那便一定会做到!”
赵熙然恍然间觉得向由钧似乎不止是在跟向天国较着劲,他更多的是在跟现在的他,现在的处境较劲。
说不上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最起码的,她得尊重他!
“那向叔叔若是答应让小朵留下,你需要付出什么?”
这个问题从她离开向家时,便盘绕在心里。
向由钧眸色转暗,搭在浴巾上的手不觉抓紧,面上却是笑着道:“我是他儿子,他除了让我成家立业,不会再有别的。”
成家立业,这本是人生中极亢奋之事!
可向由钧却更像是在说他人之事,不在乎,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然,这段时间跟萧沫沫相处下来,其实感觉还好。”向由钧眼神迷你,嘴唇轻勾,“照这样发展下去,我想婚后的日子定是不错的!然然,你不要恭喜我吗?”
赵熙然的心猛跳了下,勉力笑道:“祝你幸福!”
幸福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赵熙然不知道向由钧所追求的幸福到底是哪一种,跟萧沫沫结婚后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
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向由钧是痛苦的。
她想过要替他分担,将小朵带走,而他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过了许久,赵熙然说:“对不起!”
而后排坐着的男人却朝着她微微一笑,再没说什么。
另一边,萧沫沫在向天国面前连连哭诉。
“爸,你看见了吧?由钧他就是这样,心里还装着那个女人!就为了那个女人一句话,他将不相干的孩子领回来养着,往你脸上摸黑!”
向天国铁青着脸道:“沫沫,这事我会让他给你个交代!”
转头大呼道:“老李!”
司机老李立即上前,搀扶着向天国上了车。
赵熙然前脚刚到家,向天国后脚便跟着来了。
“老赵!”
赵青山见着难得的稀客上门,忙上前请他进来,“老向,来来来,坐!”
忙招呼了赵母上茶。
赵母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进了赵熙然卧室。轻轻将门关上,拉着赵熙然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上他们家去,你不听。现在事没办好,还把人给招惹到家里来了。”
向天国以前在老院子里便是出了名的厉害角。曾经为了笔小买卖,跟赵青山吵得老院子人尽皆知。
当时的赵青山也就是照着文件给客户翻译了遍,指出文件中可能出现的一些隐患,那客户权衡过后,不再跟向天国签合同。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赵青山跟向天国估摸着也把往事忘了,而赵母却记得清楚。
自那以后,她便时常叮嘱赵熙然离向天国远一点。
赵熙然却是在想待会儿要怎么跟向天国说,向由钧跟小朵的感情。
“只想想向天国当年那样,我这心就跳得咚咚的!”
门外传来赵青山的声音,“老向,我们家然然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熙然听得清楚明了,这向天国是讹上她了,非往她头上扣顶坑害向由钧的帽子。
“老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向天国的声音跟着传了来,“老赵,我虽然病了,但脑子却还是好使的!你们家然然既然当初选择嫁了他人,那就该跟我们家由钧有个了断。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藕断丝连的像什么样子?”
一股怒火从赵母心间升起,伸手去拉门时却被赵熙然攥住。
“妈,别理他!”
“他都这样往你身上泼脏水了,你还要我忍?”赵母难以理解地道。
赵熙然说:“你不忍,我不忍,就这么冲出去跟他理论,论得清吗?他这趟过来,就是想要事情搞大的,让你和爸下不来台!”
就在刚才那一小会,赵熙然突然明白向天国追过来的原因了。
只是再明白,再冷静,也堵不住向天国如同炮轰般的声音。
赵青山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右左的邻居虽都是租户,可却对他们家了如直掌。
一听见有人吵架,全跟赶趟儿似的过来,将不大的家围个水泄不通。
“赵青山,沫沫现正跟由钧闹着呢,我怎么劝都劝不好!搞不好就因为你女儿的关系,他们两个给闹掰了!”
“老向,我家然然跟你家由钧是纯粹的朋友!你这样说,不仅侮辱了我家然然和由钧,也侮辱了你自己!”赵青山虽然恼怒,但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才给了向天国继续大闹下去的机会。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我一个得了肺癌的人,没几天日子好活了,若是没其事,我会拿自己儿子的声誉,跑到这筒子房来跟他争半天?”
众人一听向天国说自己得了肺癌,纷纷一边倒。
“老赵,你仔细问问你女儿吧!若真有那么回事,就好好跟人道歉!”
“老赵,你女儿都嫁那么好的人家了,怎么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她就不怕翻船?”
“都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看这不仅变了凤凰,还是只多情的。哈哈哈……”
赵青山气急败坏,伸手将那群人往外推,“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老赵,你女儿做得,我们就说不得了?”
“我看你啊就是心虚,你女儿当初是不是也用这种手段攀上的程家?”
咚的一声,关的卧室门被里面的人掀开。
赵熙然和赵母冷着脸从卧室出来。
“各位叔叔阿姨,平日没看出来你们,竟然这样关心我?连我怎么嫁进程家的事这么细节的事,你们都知道?”赵熙然扫了众人一眼,“那么叔叔阿姨们,你们要不要也学学这位向叔叔,跑到diamond去告我一状?”
先前还滔滔不绝的众人,此时不说话了。
赵熙然回头看向坐在沙发里的向天国,“向叔叔,我之前便跟你说过小朵的事,你得问由钧哥的意见!由钧哥跟萧沫沫关系不好,是他们两个的事,你扯我做什么?是觉得我赵熙然好说话?还是真以为仅凭你说的这些便能挑唆了我跟程逍的关系?”
向天国原本想过去diamond闹,到程逍跟前哭诉一番,可后来想到程逍在商界的一贯作风,担心他这一闹把向氏搭了进去,于是便辗转来了赵家。
只是没想到赵熙然竟然也在这里,被赵熙然这样一问,再不作答!
围观的众人大概也看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跟着逐一散去。
“然然,算向叔叔求求你,你就放过向家吧!”向天国突然双膝跪地,“我就只有向由钧一个孩子,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个孩子拖垮。”
“老向,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赵青山连忙伸手去扶。
而跪在地上的向天国却是纹丝不动。
“爸,你别拉他!”赵熙然冷冷道:“他喜欢跪,就让他跪!一个连一岁半的孩子都容不下的人,也就只会用这些手段来为难人。”
向天国缓缓起身,“然然,真不是向叔叔想为难你!”
他突然哽咽,“而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向氏集团毁在我的手上,我必须让由钧同萧沫沫结婚,只有他们结婚了,向由钧才可能真正的掌管向氏,我才能走得安心。然然,你就成全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多么沉重的心愿!多么伟大的父亲!只是她实在无法接受向天国的这番说辞,更无法苟同他的想法。
“向叔叔,若姻亲真能帮你守住向氏,那你怎么不自己娶了萧沫沫?去逼由钧哥娶算是怎么一回事?”
“然然!”赵母低吼。
“你有真正了解过由钧哥吗?你有问过他为何要将小朵留下吗?”赵熙然森然道:“你什么都没问,只凭自己心意便将由钧哥跟萧沫沫拴在一起!即便他们真如你所愿结合,那你又觉得他们这样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赵青山说:“别再说了!”
而此时的赵熙然哪里还听得进赵青山和赵母的话,只想将心里压抑许久的东西全数喷洒出,“向叔叔,若你退一步,将心思放在向氏集团上,同由钧哥一起坐下来好好分析公司目前遇到的问题,兴许会是另外一番境况!”
向天国狐疑地看着她,脸色越变越黑,把着椅子的手用力一捏,指骨传出‘喀’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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