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再指望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王姨娘能有什么主见,章四自顾自,开始命人拿着酒肉来到如玉面前。。。
却说这边。
章邯带着三名亲卫,跟着冬雪,沿着黄土村道走了半里地,才远远看到了一望无际黄色的农田。
这些农田,并不是如同平原地区那样整块整块,阡陌交接连接在一起的。
因为南港村附近有很多几百米的山丘,故这些田地,一部分是开垦在半山腰的梯田。而面前相对平整些的土地,章邯仅看到一半左右。
正值七月下旬,阳光着实算得上浓烈。
骑在马上那会儿,有微风拂面倒没有觉得多炎热,这步行一段时间,众人脸上立刻都开始浮现起密密麻麻的汗渍。
章邯望见前方领路的冬雪,不停拿着手绢擦拭脸上的汗珠子,立刻上前,笑着一把,把手中那柄山水折扇递到她面前。
“扇扇吧!你身子娇弱别中了暑。”
冬雪有心拒绝,不知为何?手中动作却不听使唤,
鬼使神差从章邯手中接过折扇,羞涩对其点了点头。
就这样,接下来的路程中,冬雪一边用折扇扇风,一边在田间地头的青谷中间,带着章邯他们四人穿梭。
连续在寸许寛的田径上饶了五六个弯,当身后已经变成一片谷子地,再看不到回去的道路后,他们才终于在正前方看到一汪清澈的水洼。
水洼对岸长有几棵柿子树,绿色扁圆形的柿子叶成千上万,长势喜人,为水洼岸边遮挡住一个十几丈大小的阴凉地。
树荫下,正有几个赤着膀子的老农,和几名包着头巾的妇女在树荫下喝水休息。他们身边摆放着篮子、锄头等农具。
冬雪眼尖,隔着几十米的水洼,便一眼便看到水洼对面歇息的父母。
立刻激动跳起来,双手并拢做喇叭状,朝对面大喊一声;‘爹!娘!’
喊完她便立刻撒开脚丫,绕着水洼边缘朝对面奔去。
章邯见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对身后三名亲兵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则率先迈开步子,也跟着冬雪的脚步朝对岸绕去。
身后几名亲兵不敢怠慢,疾步跟上。
几人行进时,不时有水洼旁的谷子被他们衣服蹭倒,对面一个农夫见到后,气得跳脚哇哇大叫。
扭头朝冬雪的爹喝道;“张长发,你家丫头带的什么人过来?看看,把我家的谷子都给弄折了。”
还没等冬雪爹回话,其身边立刻跳出来一个瘦脸微黑的妇女,揪着他的耳朵劈头盖脸大骂;
‘李二河你这瞎了眼的闷球驴,没看到那几人衣着华丽,是我们小户人家能得罪的?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娘奉上你的嘴。’
说完这妇女还扭头,媚笑看着冬雪他爹张长发,眉眼弯弯,口中连连道谢;“张大哥不要生气,李二河就是个傻愣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张长发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接着低声对身边一个面容蜡黄,四十多岁的妇女问道;“孩他娘,二丫头咋今个回来了?”
这名妇女脸上露出些许迷茫,看着已经快要跑到眼前的二女儿张盼男,回了丈夫句;‘我不知道呀!’
说着话,冬雪已经气喘吁吁跑到夫妇二人跟前。
只见她第一时间便俯下身子,一把抱住妇女的肩头,用小脑袋摩挲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哽咽柔柔叫了声;“娘!”
“诶!”妇人回了一声,下意识就想把女儿抱住。
只是不经意之间看到自己手臂指尖的灰渍,一下僵直在半空中。脸上浮现出一幕尴尬之色,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自家男人。
这会儿,后方跟来的章邯几人,也已经来到近前几步处。
章邯停下脚步,定了定气,上前对冬雪的父母作揖施礼;“章邯见过叔父叔母。”
“您是?”
刚才张长发收到妻子的目光求助,正要开口解围,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
扭头一看,眼底满满都是错愕。
这青年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剑眉星目,端是一副好相貌。
更兼之其身上衣着华贵,面料精美,花纹繁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想到女儿在史府当差,张长发下意识便把章邯,当成了史家的哪位公子。
见状,赶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想上前把章邯虚扶起来。
只是伸出手后,和自己妻子一样,面对章邯华丽名贵的衣装,直接僵在半空。
嘴里尴尬着道了句;“小老儿见过史公子。”
章邯闻言,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史公子?”
眼珠转动,立刻恍然。
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史公子。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名唤章邯。”
“章邯?”张老爹下意识朝身后女儿看去;“大丫头.......这!”
听到父亲的呼唤后,冬雪才恋恋不舍从母亲身上站起。
扭头看向脸色疑惑且有些尴尬的父亲,又看了看微笑对她眨眼的章邯,捂了捂嘴。
上前亲昵靠在老爹的肩头,指着章邯对其介绍道;“爹,这位是章邯驸马,却不是什么史家公子。”
“驸马爷?”
“驸马?”
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在场众人在错愕过后,瞬间全部跪下。撅着屁股,像拜神一样朝章邯跪拜;
“小民XXX见过驸马爷。”
“小民XX见过驸马爷”
“小民XXX.......”
章邯见状,赶忙吩咐身后亲兵上前把百姓们一一扶起。
自己则上前,附身拍打着张老爹身上灰尘,口中不停埋怨;‘今日章某只是不速之客,冒昧叨扰。怎敢劳烦大伙如此大礼?确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张老爹如同被中了定身术一般,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眼前这名如同云端的人物,不顾灰尘扑面为自己拍打衣服,瞬间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更要命的是,他这会儿心中没有一丝欢喜的念头,只有一股巨大的惶恐让他脑壳直发晕。
嘴唇哆嗦,嘴里只是不停念叨;‘驸马大人尊驾到我们这山野之地,陋地已然是得了天大的光荣,又岂敢有其他什么想法?只是欢喜得紧了,不知道怎么说话。罪过!罪过!’
“哈哈!”章邯起身大笑。
摆摆手做不介意状;‘叔父这哪里是不会说话?我看叔父是大智若愚,心有巧慧之人才对。’
张老爹闻言遂不好意思地笑笑。
虽然章邯拽的几个成语他不甚明白具体意思,可好好赖话还是可以听出来,嘴上赶忙谦虚;“抬举了,不敢当、不敢当!”
一番客套之下,张老爹算是放下一些拘谨,说话顺畅不少。接着他又把在场村民一一介绍给章邯认识。
刚开始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见了章邯后,都是如同瘟神一般战战兢兢。结果没说几句话,发现章邯出奇的和善。
除了说话文雅一些,倒是和村中的后生比起来,更显得亲切几分。尤其是谈到这田间地头上的事时,他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
这可与他们印象中,那些贵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截然相反,故眼底纷纷流露出微微惊诧。
章邯见状,微微一笑,便把自己这句身体身世讲给他们听。
把自己打小父母双亡,如何替人从军,在军中如何莫怕滚蛋,怎么混到如今地位大致说了一遍。直听得众人瞠目结舌,大呼不可思议。
众人议论道;‘原以为驸马爷是天生的贵公子,想不到身世居然比我等还要凄惨。年纪轻轻获得如此成绩,俺们还没有听说过呢!’
张老爹想了想,半天拽出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噗呲!”章邯身后几名亲兵捂嘴笑了。
他们都是经过军官培训的,知道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的故事。现在听到张老爹,把这句起义的口号安在章邯身上,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正当张老爹自知失言,尴尬之际,便听到章邯对身后亲兵喝道;“笑什么笑?嗯?”
章邯声音很平静,和先前说话闲谈时没有一分变化。可就是这么清淡的几个字吐出,却让几名亲兵脸色刷的站得笔直,脸色僵硬不敢再发一言。
如此威势,直看的几名几辈子没出过县城的村民、村妇目眩神迷。
喝止亲兵后,章邯再次转头对众人笑道;“我倒觉得张叔父说得不错。将相本无种,我辈奋力攀登,自然会有个好结果。”
章邯一碗鸡汤灌下去,直接博得大伙连连叫好。
虽然这话章邯自己都不怎么信,可这种话就是政治正确。
从他这个几年跨越阶级的人口中说出来,天然就让人觉得信服。再加之,联想到刚才章邯说的自家悲惨身世,更让他的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毕竟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容不得别人聒噪、猜疑。
说着说着,章邯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块石头上和这些人攀谈起来,主要聊的也是田间地头那些事儿。
什么这两年的收成如何啊?租税徭役重不重啊?每年家中能落下多少余粮啊?
经过一番攀谈,章邯大致了解到,这几年河北的农民们过得并不是特别好,甚至比起几十年前金朝的时候也是大有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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